為了接下來不發生叛亂,吳玠竟在河西走廊“打土豪分田地”。
其實,還有個人情感原因。
吳玠在北宋時就是西軍將領,他麾下的士兵和民夫,或多或少都有家人被擄走。其中很大一部分,被西夏扔到河西走廊種地放牧。
因此,這邊的牧奴、農牧、牧人、農夫,有特彆多是被擄走的漢人或後代。
憑啥大明必須接受西夏貴人投降,讓漢人或漢人後代繼續受奴役?
殺了之後,心裡舒坦!
任家兄弟在草原逗留一日,反複打聽涼州城的情況,留下幾十枚銅錢做報酬離開。
他們沿著石羊河南下,越靠近涼州城,農田數量就越多。
到處都能看到農民,在歡天喜地的補種糧食,完全不像剛剛打完仗的樣子。
這些農民,也被抽丁去打仗,其中甚至還有奴隸。
他們本來以為自己九死一生,沒想到不但活著回家,甚至還分到了農田和種子。
暫時沒人因為搶田而產生糾紛,到處都是空置的農田,大家都在忙著補種。這裡被人占了,就去種那裡,總有一處是自己的。
任得敬路過一塊農田,聽到一個農民正在給妻子吹牛逼。
“我爹經常說,我們家以前是漢兒……看著吧,漢家皇帝派兵殺回來了,嫁給我怎也不會孬了你,今後等著慢慢享福就是。來年有了糧食,就又生一個,怎也不會再餓死。”農夫一邊鋤地一邊樂嗬。
他那妻子又黑又瘦,估計也是農奴出身,此刻看著丈夫眉開眼笑。
他們沒有孩子。
全都夭折了,餓死的。
任得敬找那農夫攀談,繼續打聽情況,傍晚時分來到涼州城外。
這裡好多不怕死的商賈!
河西走廊比較特殊,去年嶽飛、韓世忠大勝的消息傳來,商賈們大冬天冒雪聚集在蘭州。
當吳玠攻破濟桑城的消息傳回,這些商賈就忍不住了,竟然跟著後續運糧隊出發,想從前線大軍那裡發現商機賺一筆。
什麼商機?
次日,大清早。
任得敬被一陣喧嘩聲吵醒,涼州城外居然在拍賣馬匹!
都是從西夏兵手裡繳獲的戰馬,吳玠趁機把劣馬騰換下來,由於數量實在太多,剩下的還得派人照看、消耗草料。
乾脆賣給商人算球。
主將、副將、軍法官、後勤官聯合簽名,這買賣可以做,但事後必須如實上報。
“我出一貫!”
“兩貫,兩貫!”
“兩貫半。”
“三貫!”
三貫即便買來一匹劣馬,運到蘭州也能賣五六貫,運到洛陽至少可賣八貫。
買幾十匹運回去,就能賺一兩百貫。
這都是些仗還沒有打完,就冒險而來的不要命的小商人!
除了馬匹,還有彆的東西。
比如許多死掉的牲畜,有病死的,有累死的,有受傷而死的。肉已經被將士們吃了,或者做成了肉乾,皮毛成堆扔在涼州沒處理,現在全都便宜了那些小商人。
商人們來的時候,還運了糧食,賣給軍隊價錢不高,勉強可以賺點辛苦費。
或者,乾脆用糧食從軍隊手裡換貨。
任得敬茫然看著熱鬨的拍賣現場,滑稽當中又讓他感到恐懼。
這次大戰,西夏軍民害怕得要死,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大明這邊卻是商賈聞風而來,根本就不把打仗當一回事兒。
如此微末細節,就能看出西夏必敗!
任得敬已經打聽清楚了,吳玠大軍正在攻打刪丹(山丹),想逃去西域十分困難。
他乾脆自稱是鳳翔府來的商人,直接在涼州城裡住下,還跑去拍買軍資打算潛逃回陝西。
拍下好幾十匹馬,付款時出了問題。
任得敬走進一間屋子,負責登記的後勤官問道:“商號執照的附件呢?”
任得敬一愣,根本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兒。
他向其他商賈打聽了很多消息,但出示商號執照附件屬於常識,沒有任何一個商人跟他說這個。
任得敬忙說:“出門太急,忘在老家了。”
後勤官冷笑:“執照附件都不帶,還跑來跟軍隊做生意。朝廷查得可嚴了,軍隊裡的任何一筆生意,都必須寫明白交易方,今後出了問題才有跡可查。”
“還請行個方便。”任得敬下意識的去掏銀子。
後勤官頓時變了臉色:“你想害死俺啦?你拍的那些馬匹,都是登了記編了號的。憑空賣出去幾十匹,卻不寫清楚賣給哪個商號,一查出來老子這官兒都沒了!”
任得敬的思維還停留在十多年前,那個時候的宋朝,做生意太簡單了。
有什麼不簡單的生意,隻要給了錢也能變簡單。
任得敬之所以拍買馬匹回陝西,是他無法繼續往前走,留在涼州也容易暴露。
既然生意做不了,那就隻有另想辦法。
任得敬拱手道歉,陪著笑臉躬身後退。
就在他退到門口時,突然聽到後勤官喝道:“慢著!”
任得敬一驚:“官爺還有什麼吩咐?”
後勤官問道:“你說自己把商號執照附件落在家裡了?”
任得敬點頭:“走得急,忘帶了。”
“你來的時候沒運什麼貨?”後勤官又問。
任得敬說:“運了一點茶葉,已經在蘭州賣掉。聽說涼州有錢賺,就趕緊過來碰碰運氣。”
後勤官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你自稱從鳳翔府而來,運茶到蘭州賣掉,那裡沿途有兩處鈔關。伱不帶商號執照附件,你是怎麼交稅過關的?把你的完稅憑據拿出來看看!”
任得敬徹底愣住了,在大明做生意,還有這麼多講究?
朱皇帝把稅法也改得太複雜了吧!
後勤官大喊:“快來人,把這廝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