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夏的被統治階級當中,必然要數工匠的地位最高。
無他,物以稀為貴,人也是一樣。
興慶府城的二十萬人口當中,漢人工匠及其後代少說也有過萬。
他們在西夏過得很滋潤,至少比在宋朝時更滋潤。黨項族牧人或許會想著造反,但興慶府的漢人工匠絕對不會反,他們遠比黨項底層百姓對西夏更忠心。
這些漢人工匠,或多或少都從父輩口中,得知西夏的日子比在宋國好!
因為他們的祖輩、父輩,大部分來自陝西禁軍。
西軍在北宋是最能打的,陝西禁軍又是西軍核心精銳。那陝西禁軍究竟是什麼樣子?
三分之一都是手藝人!
木匠、石匠、鐵匠這些都不夠看,有會染布的,有會刺繡的,有會唱戲的……
北宋的“管兵之官”,在補充禁軍的時候,專門招募這種手藝人,並且“每指揮抽占三分之一”,從事各類生產活動以謀利。
你如果看到一個西軍當中的禁軍士兵,那他有很大幾率不懂得使用刀槍,平時的主要工作是拿著繡花針搞刺繡。
賺到的錢,當然是要上交。
宋軍一場大敗,西夏就能俘獲無數工匠,並將其中的佼佼者帶回興慶府。
有詩為證:逡巡下令藝者全,爭獻小技歌且吹。其餘劓首放之去,東走矢液皆淋漓。
這四句是在描述西夏處置宋軍俘虜,由於抓到的宋軍數量太多,都懶得全部擄回西夏做奴隸。有才藝者可以免受酷刑,於是宋軍俘虜爭相表演,吹拉彈唱樣樣都會。剩下的沒有才藝,就要被割掉鼻子再驅逐,放歸時全都嚇得屎尿淋漓。
如此場麵,並非發生在北宋末年,而是發生在王安石變法前!
當李仁孝被眾臣簇擁出皇宮,帶著妃嬪與侍衛去投降時,城內的漢人工匠後代竟然嚎啕大哭。
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在西夏出生,根本不知道大宋、大明長啥樣。
隻知道在陝西做工匠很慘,累死累活還要忍受軍官剝削。在興慶府的日子就好得很,工匠地位遠遠高於農夫和牧人。
李仁孝聽到街道兩旁傳來的哭聲,感動抹淚道:“國內尚有忠民,奈何頃刻覆亡?”
李仁禮聞言,羞得耳根子通紅。
熱辣公濟卻想著今後的前途,他這些年已經撈足了,有無數錢財可以拿去大明行賄。
西夏的禦史大夫是一個漢人,熱辣公濟作為禦史台的二把手,一直都享有著一把手的實際權力。
“嘎……”
城門開啟,君臣停下。
西夏匭匣使芭裡信仁,捧著降書快步出城,跪在鄧春、李彥仙的馬前。
鄧春朝著身邊文官微笑:“這個就請趙先生來接吧。”
趙鼎已經五十多歲了,幾年前就官至戶部左侍郎。他這次被派去陝西,總攬各路大軍的後勤,並要留在興慶府擔任總督。
總督整個西夏地區,算是一個過渡性職務,五年之後西夏就要改設寧夏省。
寧夏,平寧西夏之意!
這幫武將剛剛滅掉一國,趙鼎可不敢出麵搶風頭,當即笑言:“滅國之功,悉歸諸位將帥,我一個文官怎好出麵?將軍請吧。”
於是親兵接過小盒子,捧到鄧春麵前。
鄧春看完,又交給李彥仙。
過了一陣,鄧春說道:“俺權代大明皇帝陛下,以及大明諸軍將士,接受西夏國主獻國投降。”
芭裡信仁一直跪在地上,聽到這話連忙磕頭,然後躬身告退回到城裡。
片刻之後,李仁孝帶著文武官員出城。
這小皇帝麵向東南方遙跪大明天子,大明將帥們不敢受這一跪,全部排列整齊站在旁邊。
等西夏君臣跪完天子,才轉身朝鄧春等人下跪。
李仁孝捧著西夏國璽,恭恭敬敬交給鄧春,這印璽還是朱國祥賜予的。另有幾方不同作用的印璽,則暫時由太監捧著,李仁孝拿來逐一上交。
國相李仁忠失血過多,如今還躺在病床上。
李仁禮代表國相,交出西夏的戶籍黃冊。具體的戶冊過於繁雜,現場隻交出總目,算是走一個流程。
樞密使王樞目前在克夷門,太尉訛羅泰代表軍方交出西夏兵冊。
緊接著,興慶府尹張公甫也交出相應文件。
這些東西,大明將帥們隻是過過手,很快就全部移交給趙鼎。
“大明萬歲!”鄧春喊道。
“大明萬歲!”
“大明萬歲!”
一支又一支部隊跟著呐喊,數十萬大軍的吼聲如同山呼海嘯,把西夏君臣一個個嚇得麵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