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誰作亂?”崔弘宰問。
崔允儀說:“鄭仲夫。”
鄭仲夫是海州人,皮膚白皙,美髯魁梧。
因為長得特彆帥,被崔弘宰送去控鶴軍當兵。又因為球踢得特彆好,獲得高麗國王重用,被提拔為牽龍隊正。
當時還是金富軾在專權,一次除夕宴席上,金富軾的兒子金敦中,用蠟燭點燃鄭仲夫的胡須取樂。
鄭仲夫當場大怒,把權臣的兒子打了一頓。
身為高麗國王的王構,雖然跟鄭仲夫是好朋友,卻隻能悄悄派人讓鄭仲夫逃跑。
鄭仲夫甚至不敢回鄉,逃去躲在任元厚家裡。
眾人聯手鏟除權臣金富軾之後,鄭仲夫同時跟國王、宰相、副宰相交好,一路升遷到高麗武人最高職務——上將軍。
然而,鄭仲夫現在的情況很尷尬。
國王被徹底架空,宰相跟副宰相決裂,鄭仲夫被夾在中間不知該聽誰的。
夜間,宵禁。
崔允儀悄悄的敲響鄭家側門,鄭仲夫連忙親自來迎接,驚訝道:“閣下乃堂堂侍中,怎夜間從側門而入?”
崔允儀苦著臉說:“我雖然是侍中,我叔父雖然是副相,可那任元厚權傾朝野,我又哪裡敢白天來見將軍?”
“唉!”
鄭仲夫一聲歎息:“崔侍中快快請進吧。”
兩人來到屋裡,鄭仲夫找出一小包紅茶。
在大明國內,鄉下地主都能喝得起的普通紅茶,這位高麗上將軍卻視若珍寶。他小心翼翼倒出些茶葉,親自沏上開水說:“這是來自大明國的茶葉,末將隻弄到八兩,平時都不舍得喝。”
崔允儀趁機上眼藥:“堂堂上將軍,竟隻有半斤紅茶嗎?改日我讓仆人送兩斤來。”
鄭仲夫又是一聲歎息:“武備不振,軍費消減,能買半斤紅茶已不容易。”
這是真話。
大明的軍威太甚,高麗徹底躺平。
反正也打不過,練兵來做什麼?高麗不斷消減軍費,而且消減之後的軍費,還被文官們克扣大半。
將領們想吃空餉都沒機會,根本撈不到幾個錢,士兵更是得自己打工過日子。
而高麗第一武臣鄭仲夫,彆說遇到宰相,就算遇到三四品的文官,也得點頭哈腰裝孫子。因為文官能做到三四品,背後肯定有大家族在撐腰!
崔允儀對武將的現狀表示同情,又把鍋全甩在任元厚頭上:“隻因那任氏專權,才讓武人愈發艱難。他現在不僅打壓武人,還對付我們崔氏和李氏。你看他那一連串的爵位和官職,距離謀朝篡位隻差半步了。若非陛下當年通風報信,大將軍早就死於金氏之手。陛下對將軍有救命和提拔之恩,難道將軍眼見陛下蒙難而不管嗎?”
鄭仲夫說:“可我隻是一個武人,怎能對付得了宰相?”
崔允儀說道:“今年端午祭的時候,陛下會設宴款待眾臣。我出手幫忙……”
一番密議,鄭仲夫親自把崔允儀送出門。
這位武人可不是什麼粗鄙之輩,他出身海州寒門,也是從小讀過書的。
他知道崔氏把自己當槍使,事後自己肯定要倒黴。
崔氏的計劃,無非是借鄭仲夫之手,把任元厚一黨給乾掉。但門閥世家動不得,鄭仲夫肯定臭名昭著,成為眾多門閥的眼中釘。
到時候,崔氏再出手乾掉鄭仲夫,就可以順勢執掌朝政。
哼,門閥世家很了不起嗎?
看著崔允儀消失在夜色中,鄭仲夫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曆史上,鄭仲夫悍然發動兵變,把開京文官殺得七七八八,廢立國王從此開啟武人時代!
次日,鄭仲夫把自己的心腹叫來,哭訴自己又被文官欺負了。
武臣李義方拍桌子大怒:“那幫大頭巾就不是人,軍餉本來就被削得不剩幾個,還要貪汙克扣讓士兵沒飯吃。我可是牽龍行首,是陛下的親衛將領,遇到低品文官都跟狗一樣問候。”
“將就著過吧,還能造反不成?”武臣李高歎息。
鄭仲夫道:“我卻是忍不住了。金敦中之父當年幽禁陛下,他家犯了那麼大的罪過,而且他父親都被鏟除了,此人卻還能繼續在朝廷做官。這是為什麼?因為他們是世家大族出身。憑什麼我們這些寒門,就天生要被世家壓著?金敦中燒我的胡須作樂,這個大仇我一定要報!”
李高提醒道:“如果殺任元厚和金敦中,就算能夠成功,事後我們也會被世家聯手清算。”
鄭仲夫卻說:“殺光開京那些大族出身的文官,隻留寒門出身的文官,再大肆提拔武人做文職。這樣做就不怕被清算了,總不能他們的鬼魂回來報仇吧?”
“殺光那些大族文官?”眾武臣驚駭不已。
鄭仲夫問道:“你們不敢嗎?”
眾人沉默許久,李義方咬牙切齒道:“乾了!”
“乾了!”
其他武臣紛紛表態,他們被門閥壓了太久,而且還越壓越狠,心中一股怨氣必須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