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祥隻能感歎:“蔡京這個奸相,果然當得不冤枉。”
朱銘分析道:“如果在漢中盆地造反,地主也是可以團結的對象。不說完全取消苛捐雜稅,就是宣布少收一點和買錢、和糴錢,都極有可能得到地主的擁戴。若是再宣布茶葉通商,取消榷禁,富商也會站在反賊這邊。前提是,反賊得打幾場漂亮仗,必須擊敗官軍,取得漢中地區的控製權。”
“有這個可能。”朱國祥讚同道。
朱銘說:“我理了一下思路,差不多已經理順了。咱們父子聯手,你通過傳授農業技術,跟全縣大地主建立良好關係。我能科舉就科舉,取得官麵上的身份。實在不能科舉,就跟土匪和商人接觸。獻出磨盤大的靈芝,如果運作得好,也能撈一個主簿、縣尉當當,擁有了官身更方便做事。”
“我有一個問題,”朱國祥說,“古代官員,好像隻能異地做官。這老白員外,是怎麼當上西鄉縣主簿的?”
朱銘解釋說:“知縣以上,才需要異地赴任。而且,北宋的縣級政府,劃分成了好幾個等級。”
“就拿縣主簿來說,最高等級的縣,主簿必須是進士出身,而且還需要官場資曆。等級稍低的縣,新科進士也能做主簿。等級再弱的縣,一般讓學官、雜官轉任。最低幾個等級的縣,阿貓阿狗都能做主簿。”
“而且,低等縣的主簿,是反賊招安的主要安排崗位!”
朱國祥差點笑出聲來:“讓反賊做縣主簿?”
朱銘說:“大反賊頭子,一般安排高位虛職,或者扔到軍隊裡。而小反賊頭子,在接受招安之後,做主簿、縣尉的非常多。他們乾過反賊,如果負責征稅,地主們交稅肯定更積極。”
朱國祥哭笑不得:“這也算知人善任了,專業非常對口。”
“我聽白三郎說,如今的西鄉縣主簿兼縣尉,就是幾年前被招安的反賊頭子。”朱銘笑道。
朱國祥本來對造反感到惶恐,覺得那是天大的事情。
現在聽兒子說了一通,竟然覺得沒啥大不了,這玩意兒彷佛是家常便飯。
朱銘說道:“我們可以慢慢積攢實力,多多結交人脈。如果苛捐雜稅過重,連地主階層都彌漫造反情緒。到那個時候,就可以嘗試著扯旗造反,先殺敗本地的鄉兵,然後找機會接受招安,瞬間就能混成縣主簿。當然,這隻是其中一條路,僅供選擇,並非最優路線。”
朱國祥告戒道:“不管選哪條路,現在都不要急,等站穩腳跟之後再說。”
“今天我確實急了,這個必須承認,保證以後不會再犯。”朱銘語氣誠懇道。
朱國祥知道兒子是啥性子:“光說沒用,該犯還得犯。等開始種地了,你跟佃戶一起下地乾活。建房子的時候,你也跟工匠一起乾活。多乾些體力活,磨磨性子,隻要堅持一年半載,就肯定能沉穩許多。”
“也行吧,就當是磨煉意誌力。”朱銘居然聽話了,隻為了那遠大目標。
父子倆在農家茅草屋裡,肆無忌憚的聊著造反話題。
而遠在洋州城,通判李瑞則愁眉不展。
不隻是他,整個漢中地區的州判,這段時間都感到腦殼疼。
剛剛接到消息,今年利州路的和買錢,從420文稅款加征一條捐,改為400文稅款開始加征。不但如此,和糴錢也漲了,地主必須“賣”更多糧食給官府,不給糧也可以,折算成錢幣就是。
這還沒完呢,利州轉運司下達命令,各州軍府監轄區內,過去三年拖欠的稅款,今年必須補齊90%北宋稅款,收到定額的90%就夠了,餘下部分交給地方官自行處置。
三道行政指令,皆出自中央,撈錢理由很充足,朝廷要編練弓箭手。
起因是去年種師道受到召見,君臣一番交流,宋徽宗非常高興,當場任命他為提舉秦鳳弓箭手。
種師道說,秦鳳路新開拓的邊疆,弓箭手不能從內地調過去,否則內地很快就要出問題。
這可把童貫得罪慘了!
因為童貫剛剛製定計劃,讓內地諸路的弓箭手,無償前往河湟戍邊。並且告訴宋徽宗,說那些弓箭手,都是民間主動應征的,自己經營有方,一點兒都不擾民。
迫於童貫壓力,種師道不敢接受官職,自請提舉崇福宮就是去管理道觀。
果然如種師道所言,各路弓箭手都炸了,大量逃亡不說,甚至有人鬨餉嘩變。
剛好蔡京複相,受命給童貫擦屁股。
這位蔡相公撈錢是把好手,直接給漢中地區加稅,用以編練河湟弓箭手,並花錢安撫各路鬨事的士兵。
就因為蔡京一句話,今年整個漢中盆地,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