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且看,這是愚兄按照八股之法,竭儘心力寫出的時文。”
消失一個月的李含章,喜滋滋找到朱銘,如同獻寶似的拿來文章。
白崇彥站在旁邊,臉上儘是喜悅:“俺與可貞兄,翻遍近十年的進士時文,專挑有八股特征的來研究。潛心鑒賞一個月,總算有了許多收獲。”
這兩位公子哥,居然研究八股文去了。
朱銘接過李含章寫的文章,剛剛開始看,李二郎已經滔滔不絕講起來。
李含章說:“那些出彩的進士八股文,多半有一個共同之處。便是同股之間,句式要長短相間,用筆要偶散相生,便如以前科舉寫賦一般。這般寫法,是最能出氣勢的,寥寥幾句便如排山倒海。”
白崇彥補充道:“八股當中,股股皆可開合。或欲揚先抑,或欲抑先揚,或正題先反,或反題先正。”
朱銘忽然生出罪惡感,這玩意兒要是傳開,恐怕天下考生都要去卷八股文了。
那可是無數宋代考生,用一兩百年時間總結出的文體,直接給經義文章製定詳細模板,進考場隻需按照套路往裡麵塞即可——就看誰塞得最有水平。
李含章說道:“隻研究一個月,便有如此收獲。兩年之後,等到了汴梁,吾輩必可一鳴驚人!”
白崇彥也對考進士有了信心,拱手說:“多謝成功賢弟指點,今後定有厚報!”
“不敢居功。”朱銘謙虛回應。
聊了一陣八股文,白崇彥問道:“令尊可在家中?”
朱銘說道:“上山伐木去了。請了幾個茶戶,砍樹平地,順便陰乾木材。”
白崇彥說:“家父有事相邀。”
“明天再到貴府可還行?”朱銘問道。
白崇彥說:“自然可以,上午下午皆可。”
李含章也發出邀請:“再過一個月,便是家父的生日,俺與雋才兄一並回洋州,賢弟不如跟去洋州城玩玩?以賢弟貫通三經之大才,到了洋州書院,必定驚世駭俗。”
“下次再去吧,今年忙得很,畢竟連茅屋都沒修好。”朱銘婉拒道。
李含章拱手說:“那俺便在洋州城,早晚恭候賢弟大駕。”
把這二人送走,朱銘回屋去取馬具。
馬轡是用熟羊皮做的,用牛皮當然更好,但那玩意兒不容易買到。
銜口和馬鐙,直接用桑木棍。
馬鞍最寒酸,用軟化處理過的麻布,裡麵填充蘆花,像枕頭一樣縫起來。這種馬鞍,坐久了硌得屁股生疼。
把整套馬具給聚寶盆裝備上,朱銘手持竹鞭翻身上馬。
不敢騎太快,一是他的技術不行,二是村裡道路狹窄,那速度就跟騎驢似的。
朱銘打聽了一下,釘馬掌的師傅,隻在縣城能尋到。
可這匹官馬又不能進城,暫時隻能湊合著,彆把肉蹄子消耗得太狠。
沒走多遠,便遇到個村民,笑著打招呼道:“朱秀才上山啊?”
朱銘說:“上山,周四叔剛回來?”
村民說道:“去看地裡的麥子,算算哪天能收。”
“那你走好。”朱銘說。
此時已到農曆五月,麥子就該收割了,收完麥子便要交夏糧。
五等戶的夏糧,是七戶合交一匹絹。
一等戶到四等戶,可沒有那麼簡單,必須按田畝數量交錢。家裡錢不夠的,自己去把麥子賣了,大地主通過錢糧兌換業務,又可以趁機盤剝小民一筆。
有的時候,百姓剛把麥子兌換成錢,突然又說今年改交絹布或糧食……這種情況,極為普遍,官府聯合士紳一起玩。
全村的麥地已是青黃相間,山風吹來,麥浪搖曳。
朱銘騎馬徜徉在山道上,渾身說不出的愜意,隻可惜到了陡峭處,他就得下馬牽著走。
這些日子,聚寶盆常走山路,好端端的河湟馬,都快變成山地馬了。
慢悠悠走到自家的山林,有一塊地皮,已經砍伐樹木,準備平整出來建屋。
朱國祥正在指揮采伐,一根根木頭被堆放起來。
還有些木頭,被鋸城長短小段。
朱銘指著被鋸斷的木頭問:“這些用來乾啥?”
“種香孤,”朱國祥掏出個布袋子,“這是我采的野生香孤,可以拿回去製作菌種。很多化學品都沒有,隻能用土辦法,效果肯定沒有那麼好。”
朱銘瞬間來了興趣,問道:“靈芝的菌種什麼時候做?”
朱國祥說:“還沒找到成熟的靈芝。”
朱銘看著那片被砍出的空地:“這處離水源挺遠的,建好屋子住進來,恐怕生活有些不方便。”
“沒辦法,就這裡最合適,”朱國祥道,“實在不行,先在沉娘子家多住兩年。至於這裡,專門用來種蘑孤和靈芝。”
給伐木工交代好事宜,父子倆牽著馬兒下山。
路過玉米地時,遇到幾個佃戶正在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