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押“有韻”,為聲。
“瘦”押“宥韻”,為去聲。
創作詩詞時,“受”與“瘦”能夠通押,這種情況下是押韻的。但如果行酒令,陸提學作為主裁判,可以判定“瘦”字出韻了。
以前科舉考詩賦,押韻也這般嚴格,很多大佬都會翻車。
朱銘悄悄抹汗,他運氣好,差點就掉坑裡。
酒令行到第二圈,一共有四人出韻罰酒。到第三圈時,朱銘也出韻了,老老實實罰酒一碗。
這不丟人。
真的防不勝防,若不允許通押,古代士子也得出錯。第五圈時,向知縣和錢教授雙雙罰酒。
陸提學一臉壞笑,他就喜歡這樣捉弄人。
甚至可以說欺負人,因為方言口音問題,在場多數都宥韻、有韻不分。
如此瞎搞,倒是讓氣氛迅速活躍,幾碗酒水咕咕下肚,就連餘大淵和朱銘都互相開玩笑。
酒足飯飽,白家搬來許多板凳,眾人就在院中納涼休息。
天色漸漸暗淡,燈籠也提了些來。
餘大淵似乎忘了之前的不快,主動跟朱銘交流:“成功師出何門?”
朱銘回答:“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並未拜師。”
“頗為難得,”餘大淵已經服氣了,拿出自己的舊作說,“請成功賢弟雅正。”
朱銘湊近燈籠,說道:“寫得極好。”
盧衡調侃道:“莫給他麵子,平庸便是平庸。這廝經學遠勝於俺,寫詩卻連俺都不如。”
“伱怎考不中舉人?”餘大淵很是不爽,故意去戳他痛腳。
盧衡卻不生氣,嘿嘿笑道:“科舉又不考詩賦,俺也沒法。”
宋代考取舉人的難度,比明清兩朝要低得多。眼前這二十個士子,有四分之一都曾中過舉,他們算是全縣的讀書人代表。
黃晟拖著板凳過來,問道:“俺聽人說,成功賢弟還有個諢號叫插翅虎?”
“有嗎?我怎不知。”朱銘更喜歡做呼保義。
黃晟又問:“那些賊寇是否要吃人肉?”
朱銘有些無語:“閣下聽誰說的?”
盧衡插嘴道:“縣裡都這麼傳,說那楊氏兄弟,專剖嬰兒心肺下酒。”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朱銘解釋了幾句,便說起整個戰鬥過程。少不了添油加醋,對剿賊細節進行藝術化處理,反正朱銘親自提刀與賊首大戰了幾回合。
士子們聽得眉飛色舞,恨不能親自陣殺賊。
聊完剿賊之事,餘大淵說道:“成功詩才卓越,不若加入俺們的七香社。每年春秋兩季,七香社都要舉行詩會,諸多士子一起談詩論道。”
“餘兄盛情相邀,在下自當從命。”朱銘當然不會拒絕,他打算在西鄉縣造反,多認識幾個本地讀書人也好。
有個現象很奇特,北宋詩社遍地,恰恰是科舉取消詩賦之後才蔚然成風的。
以前是考試工具,把人搞得苦不堪言。
取消詩賦之後,反而用來耍樂子,詩社一堆一堆冒出來。
院子的另一邊,陸提學處於微醺狀態,正在請教農業知識:“這花朵的雌雄如何區分?”
朱國祥叫仆人取來木炭,在地畫了很大兩朵花,儘量用通俗詞彙解釋:“這裡是雄蕊群,分為花絲和花藥。花絲便如男根,花藥便是卵蛋,能夠產生大量花粉。”
“我知道了,花粉便是那物。”陸提學捋胡子笑道。
朱國祥繼續說:“這裡是雌蕊群,分為柱頭、花柱和子房。花粉從這裡進入子房,便可陰陽交媾,結出果實子粒來。”
陸提學蹲著看了半天,嘖嘖稱奇說:“有趣,有趣,著實有趣。吾有一族弟陸遊他爹,平日喜養牡丹,卻不料那牡丹花,竟是……哈哈哈哈!”
朱國祥說道:“牡丹雌雄同株,一般雄蕊更多,雌蕊更少。”
陸提學笑得更開心:“待下次相見,我先讓他用鼻子湊近了聞,再指著牡丹說:這是公的!”
朱國祥哭笑不得。
好半天收起笑容,陸提學又問:“還有甚新鮮說法沒?”
朱國祥正色道:“我有兩種作物,從海外得來,叫做玉米和紅薯。即便種於山地,玉米也可畝產一石。若是種於好地,兩石亦可收獲。至於紅薯,類似於芋頭一般食用根莖,畝產更高。”
畝產一石,那是沒有化肥,且玉米種子退化後的產量。如果全都是良種,再把化肥用,最高畝產能有十多石……
陸提學驚道:“山地種糧食畝產一石?”
朱國祥點頭說:“紅薯玉米皆已種下,再過兩個月,玉米便可收獲。”
“種在哪裡?”陸提學問。
朱國祥說:“就在本村。”
陸提學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明日帶我去看看!若是屬實,吾當在整個利州路推廣。”
更改一下時間,每日兩更,午九點,下午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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