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良貴卻高興道:“成功兄,我在蔡河邊聽陳先生講學,還與那開封府尹作了一場。”
朱銘瞬間覺得親近,拱手說:“多謝潘兄弟幫忙。”
不多時,第四名也來了,是江西人郭孝友。
此君腦袋奇大無比,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並無缺陷,但組合在一起就顯得特彆古怪。
說不醜,就是很怪,讓人一眼便記住其相貌。
作為徽宗朝少見的、沒有黑幕的一屆科舉,這三人都還算正直之輩,曆史皆因彈劾奸黨被貶謫出京。
朱銘穿好衣服,第五名宋棐也進來了,同樣屬於曆史名人。
宋棐做縣令時,由於為官清廉,又懲治了胥吏,寧德縣百姓直接給他建生祠。轉任餘乾知縣,又率鄉勇擊退盜賊。此後做了好幾任知縣,每到一地,不是整頓吏治,就是帶兵剿賊。
後來金兵南下,趙構逃到建康,韓世忠、張浚的部隊,全靠宋棐籌措調度糧餉。
宋棐死後,追封太師。
第六名朱蹕也進來了,金兵攻打杭州時,他在做錢塘知縣。彆的官員全跑了,隻剩朱蹕率領弓手和鄉兵抵抗,身中兩箭依舊繼續殺敵,最終慘死於金人之手。
隻能說,這一屆沒有黑幕的科舉,身具擔當者是真的多!
接下來又有二十餘人,陸陸續續到偏殿換衣服。這些二十多個新科進士,將近四分之一死於靖康年間和南宋初年。
有的因抗金而死,有的被活活氣死。
比如第二十六名陳博古,在抗金前線做地方官。他夙興夜寐籌集糧草,還要安撫戰亂流民,司卻在貪汙撈錢,陳博古積勞受氣鬱鬱而終。
潘良貴、宋棐二人,與朱銘最聊得來。
前者談道用之學,後者聊軍事戰爭,三人恨不得在偏殿中喝酒。
數百進士全都換好了衣服,再整整齊齊去大殿謝恩,然後便可以滾回家休息了。
沒什麼狀元跨馬遊街,跟獨占鼇頭一樣,那是明朝才有的事兒。
但圍觀群眾還是很多,爭相目睹狀元尊榮,甚至有百姓爬到樹。
朱銘把換下來的衣服扔給白勝,身穿的全是新衣新靴。外袍是綠羅麵料,紮著淡黃色腰帶,裡麵還有件黃絹襯衣,寬袍大袖又騎馬,同樣吸引到不少人圍觀。
許多女子也來看熱鬨,她們見朱銘生得英俊,騎在馬好不威風,紛紛投擲鮮花和果子。
“狀元叫甚名字?”
“叫何粟。”
“那騎馬的是誰?”
“不曉得。”
“……”
唱名地點,改了好幾次,如今是在集英殿前唱名,從來不會在東華門唱名。
唱名跟東華門扯關係,是因為禮部官員,要在東華門外,向外界公布前三名的情況,並隨之傳到整個東京城內外。
“郎君叫甚名字?今科第幾人?”一個女娘大著膽子衝朱銘喊。
朱銘笑著望去,拱手不說話。
白勝卻牽著馬兒喊:“俺家相公叫朱銘,今科第三人探花!”
“是探花郎,是探花郎!”
街邊婦人都瘋狂了,因為朱銘的相貌,比狀元和榜眼要英俊得多。
一瞬間,鮮花鋪天蓋地砸來,還伴著許多水果。
皇帝專門派了侍衛,保護新科進士的安全,此時嚇得連忙嗬斥,因為已經有進士被果子砸中。
整個東京城,似乎完全忘卻煩惱,因為科舉而沸騰歡呼。
朱銘扭頭看向何粟,這位狀元春風得意。而且他的兩個兄弟,也一起考中進士,簡直光耀祖宗門楣。何曾料到,會是絕食而死的下場?
回到客棧,眾人皆喜氣洋洋,閔子順和白崇彥卻頗為焦慮。
一甲進士到四甲進士,都可以直接授官。
數量眾多的五甲進士,還需要再去考關試。而閔子順和白崇彥,皆為五等進士,如果關試考不過,就得慢慢等缺等差遣了。
翌日,皇帝在禮部貢院舉辦聞喜宴。
這種宴席,以前沒那麼多規矩,現在卻繁瑣得很,因為宋徽宗頒布了政和新儀。
朱銘跟隨押宴官進門,與眾進士站在中庭等待。
每個進士,都發了幾朵花,插在頭代表喜慶。
一係列程序之後,樂隊奏響正安樂,太監吼道:“賜卿等聞喜宴!”
進士們入內拜見皇帝,這次不用再跪,隻需作揖即可。
當然,如果皇帝有臨時敕書頒布,狀元需要帶著眾人跪領。因為聞喜宴的臨時敕書,意味著皇恩浩蕩,這屆進士必然授官更多更重。
眾人按照甲第排座次,朱銘坐在第三位。
赴宴官員不多,都穿著紫袍,大晟府詞人卻來了十幾個。
還有禦用畫手陪宴,比如張擇端什麼的。
一開場便是賜詩,宋徽宗親自作詩,賜給新科進士。
狀元首先答詩,文采斐然,眾人喝彩。
榜眼跟著答詩,略顯平庸。
隨即輪到朱銘,宋徽宗開口道:“你那八首詩詞,俺已讀過了,今日答詩,可不能差得太多。”
大晟府詞人們,紛紛看向朱銘,大都盼著他出醜。
因為朱銘昨天在集英殿的回答,實在太傷人了,竟把大晟詞人全部斥為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