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甲進士,清一色的州學老師。
五甲進士,數量極多,皆授迪功郎最低等的從九品選人。差遣暫無,需要去考關試。
白崇彥和閔子順就是這種情況,好消息是他們做了迪功郎,可以開始領工資了。壞消息是沒有具體官職,關試競爭激烈,很可能兩三年內都有官無職。
中午,皇帝賜宴,全體官員在廊下吃飯。
秦檜拿著酒杯唉聲歎氣,他雖然成為已故宰相的孫婿,當今樞密使還是他老婆的三姑父。可他這位三姑父,正在跟蔡京打擂台,而吏部又掌握在蔡黨手中。
授官之時,得不到半點優待,秦檜被扔去密州做校長。
朱銘沒心沒肺的喝酒吃肉,坐他前麵的潘良貴茶飯不思。
“義榮兄,你得罪誰了?”朱銘用筷子戳了戳潘良貴的後背。
潘良貴低聲道:“蔡京想招我為孫婿,被我婉言拒絕。唉,就算我自己趨炎附勢,又哪敢玷汙了潘家門風?”
朱銘驚訝道:“義榮兄貴庚二十九,竟然還未娶妻?”
潘良貴說:“耽於學習,誤了婚事。也曾有過婚約,我那未過門的妻子,不滿十八歲就病逝了。我與她情投意合,對彆的女子提不起興致,便謝絕了許多提親之人。”
朱銘說道:“不料義榮兄還是癡情男兒。”
兩人一邊閒聊一邊吃飯,蔡京則坐在最前麵吃飯。
隨便咽下幾口,蔡京就起身離開,幾個兒子跟隨出宮。
沒有入朝的五兒子蔡鞗,捧著一封私信遞來。
蔡京把信看完,歎息道:“西北邊事,要出紕漏了。童貫、鄭居中立功心切,操之過急。王黼又貪蠹軍餉,前方將士必然怨氣橫生。以滿腹怨懟之將士,去強攻敵方之堅城,還不調劉法大軍去策應,多半是要損兵折將的。”
長子蔡攸欣喜道:“一旦前方戰敗,鄭居中、王黼、童貫必遭官家處罰,父親則可重掌兵權、財權!”
蔡京卻搖頭:“前方敗得越慘,我就越不受寵,官家也是要麵子的。”
幾個兒子都非常吃驚,仔細想想又確實如此。
現在的軍事局麵,都是宋徽宗一手安排的。就算前方大敗,皇帝為了麵子,也會幫童貫等人隱瞞。
蔡京此時的情況非常糟糕,為了分走他的權力,皇帝讓鄭居中做樞密使,又讓王黼做戶部尚書,把蔡京手裡的兵權、財權全部劃走。
童貫感受到這種變化,也跟蔡京漸行漸遠。因為童貫領軍作戰,必須跟樞密使和戶部尚書密切配合元豐改製之後,三司的錢糧事務劃歸戶部,軍糧需要戶部撥款籌措。
蔡京仔細思考片刻,說道:“等官兵戰敗之後,就可以彈劾王黼了,把戶部給奪回來!但不能以貪蠹軍餉來彈劾他,這會有損官家顏麵。經此大戰,財政必然難以支撐,隻需彈劾王黼不善理財便可。另外,樞密使職務,恐怕官家不會給,暫時不要彈劾鄭居中。”
隨即又說:“讓朱勔多獻奇石,儘量討得官家歡心,否則我父子恩寵難保。”
蔡攸奉承道:“父親廟算如神,區區王黼,翻不起什麼風浪。”
蔡京繼續說道:“官家疏遠於我,又對你恩寵有加。我父子倆可以演一出戲,父子反目的戲,官家看了肯定喜歡。但不是現在就演,否則太假了,等你升遷之後再說。”
“是!”蔡攸拱手說。
蔡京歎息:“官家奪了我兵權、財權,又將禮部和國子監官員降職,還在各路常平司安插人手。連賜給咱蔡家的宅子,都要讓道士住進來。唉,這是有多麼忌憚於我啊。”
三子蔡翛說道:“官家離不得父親,等鄭居中、王黼等人多出錯漏,官家沒錢可用的那天,必然再記起父親的好來。”
“但願吧,”蔡京冷笑道,“鄭居中、王黼之輩,隻知貪蠹,哪懂得生財之道?”
四子蔡絛又問:“薛道光住進了南園,霸占俺家的宅子,要不要像對付王老誌那樣,把這個道士給轟走?”
蔡京搖頭說:“王老誌太過招搖,每日邀請權貴講道法,把咱家裡搞得烏煙瘴氣。這薛道光卻不同,他謝絕前來求道的賓客,隻是自己在南園修行。既然如此,讓他住下便是。伱們平日裡,也可去拜訪學道,多多與他交好,說不定可以把薛道光變成自己人。”
蔡攸問道:“那朱銘呢?薛道光是朱銘舉薦,朱銘又被授官太學學正,聽說官家還要征辟他父親。假以時日,此人必為官家寵幸。”
“朱銘在唱名時得罪大晟詞人,又在聞喜宴當眾觸怒官家。此人性情剛直,恐怕不會為我所用。”蔡絛說道。
蔡京想了想:“你們派個人去提親,看能否招其為婿。咱們手下,一群酒囊飯袋,溜須拍馬還可以,能做事的卻沒幾個。這朱銘似乎頗有才學,或許今後能委以重任。”
蔡家父子一通商量,把各種事情都詳細討論,他們又到了權力低穀,必須齊心協力走出來。
次日,蔡家派遣門客,來到朱銘租住的宅子。
“蔡相公招我為孫婿?”朱銘笑了笑,拱手說,“蔡相公權傾朝野,在下不過一選人,實在是高攀不起。請回吧!”
提親使者大怒:“你也知是高攀,竟然還敢拒婚,當真是不識時務!”
朱銘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吾非俊傑,隻一聖賢門徒。讀遍聖賢之書,沒有哪裡教人攀附幸進的。”
提親使者拂袖而走,蔡京連續兩次招孫婿,被榜眼和探花先後拒絕的事情,很快就傳遍東京成為笑柄。
而兩位拒絕跟蔡京結親的進士,也就此成為當世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