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說:“此茶並未市,家父帶了些進京,打算獻給官家。一路回京的內侍與禁軍,每人手裡都有十斤,可向他們購買。另外,洋州還有一種綠茶,也是家父親手研製。”
錢景臻讚歎道:“令尊必為茶中聖手,難怪官家恩寵有加。”
朱銘又說:“等紅茶獻與官家之後,必可產量大增。”
朱院長性格謹慎,走一步看三步,紅茶便是其中關鍵。
如果宋徽宗喜歡這玩意兒,必然下令在洋州設立禦茶園,朱國祥就可趁機回去主持茶務,從此脫離東京瀟灑快活。
紅茶成了貢茶,肯定騷擾地方。
但若交給朱國祥主持,就能控製騷擾程度,甚至帶著大家一起賺錢,還可借機擴張朱家的勢力。
等時機成熟,朱國祥請求卸任,後來者怎不瘋狂盤剝?
兩相對比,朱院長簡直仁義無雙。
那個時候,朱家父子登高一呼,必定是萬眾景從。就連洋州地主,都有可能跟著造反,第一個攻擊目標便是漕司行衙貢茶管理機構。
這些計劃,朱國祥都用拚音寫在信中。
朱銘騎馬回去,剛到家門口,就見李繼徽那家夥。
這小老頭兒可憐兮兮的,卑躬屈膝打招呼。
朱銘卻對其生不出絲毫憐憫,因為從錢忱口中,得知了不少內情。
李繼徽先是跟嗣兄的遺孀爭房產,官司一路打到宋哲宗那裡。他自己的兒孫不多,算妻妾也才十幾人,幾十萬貫的宅子怎住得滿?可家道中落的堂兄弟,請求寄居在他家裡,他一文錢都不願接濟,還讓奴仆把堂兄給驅打出去。
當然,霸占他人房屋的事情,實在有損聲譽,朱銘肯定不會做的。
“老先生,我已打聽清楚了,”朱銘下馬說道,“你那宅子,確是官家賜給家父。君子立於世間,怎能霸人屋宅呢?我明日便進宮麵聖,請求官家收回成命!”
李繼徽嚇了一跳:“不要……不必驚動官家,老朽願意讓出房屋,隻求給些買房錢便可。先帝賜宅之時,耗費三十萬貫建造,賣給閣下僅收取十萬貫。”
掏十萬貫買房?
扯什麼淡。
朱銘說道:“在下家貧,莫說十萬貫,便是一萬貫都拿不出。老先生不必擔憂,等我進宮麵聖,必可請求官家收回成命。”
“八萬貫!”李繼徽開始降價。
那宅子他萬萬不敢再要,因為皇帝已經下旨,以宋徽宗死要麵子的性格,到時候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就算皇帝不說啥,負責經辦此事的盛章,也會坑得他家生死兩難。
李繼徽不敢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盛章,卻敢來找朱銘哭鬨。因為朱銘的名聲很好啊,彬彬有禮,清廉如水,不貪不占。
說白了,欺軟怕硬!
“老先生莫要提錢,”朱銘拉著李繼徽就走,“咱們這便進宮去,我定然幫老先生拿回宅子!”
李繼徽怕得要死:“不去,不必了……給五萬貫便是。”
朱銘歎息道:“我真沒錢。我若有錢,還能跟好友合租房屋?”
李繼徽說:“官家定然賞賜令尊,現在拿不出五萬貫,再等兩年便可以的,寫一張賒買房屋的契書就是。”
朱銘假裝思考片刻:“不如這樣,既然官家賜宅,我父子倆自不能抗旨。但那是老先生的宅子,也沒有強占的道理。建造宅邸時耗費三十萬貫,想必屋宇廣闊,住下兩家人綽綽有餘。便將宅子一分為二,我父子倆住一邊,老先生住一邊。至於房契,重寫一張,私下贈予老先生。我父子倆,等於寄住在老先生家。”
還能拿回房契?
李繼徽激動得渾身發抖,同時又感到害怕,這事兒傳出去以後,會不會惹怒官家?
朱銘說道:“私下贈予,官家也管不著。”
李繼徽還是沒忍住誘惑,感激涕零道:“老朽活了半輩子,今日方知世間真有仁義之士!”
朱銘搞這麼一出,純粹是在養望。
他來東京乾啥的?
賣蜂窩煤賺錢嗎?還是為了白撿幾十萬貫的豪宅?
都不是!
一是為了積累人脈,二是為了積累人望,三是為了獲取官方資源。
他對那處豪宅並無興趣,做夢也想著造反的人,一城一地都可以放棄,幾間破屋子又算個啥?
但必須搬進去,而且是以寄居方式住下。
再暗中刻意傳播,必為天下美談,能寫進史書裡那種!
這種聲望看似沒啥用,等今後起兵,卻能吸引到大量人才。就算是敵對勢力,也會敬佩他父子倆,可以搞出很多騷操作。
再不濟,也會同情他們,認為父子倆是被逼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