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收起紙筆,問道:“後宅可有安頓好?”
鄭元儀說:“招了幾個仆人,都是白勝去辦的。”
朱銘牽著鄭元儀去吃飯,飯後又把白勝叫來:“明日去尋個木匠。”
兩天之後,朱銘帶著親隨,來到州衙大門外。
“離正門遠些,避開守門差役的視線。”朱銘指揮道。
張鏜懷裡抱著個木箱,李寶手中拎著榔頭。二人尋到一處牆壁哐哐哐把箱子釘在牆。
朱銘又說:“宗儒,你去寫字。”
劉師仁作為秘書,終於領到第一個任務。
他在牆壁,先寫下“民意箱”三個字。
又寫道: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懷之。金州五縣之民,有策者進之,有冤者鳴之。可投書於箱中,太守每日拆閱。署名者先,匿名者後,悉納爾等之言。
朱銘說道:“白勝管民意箱的鑰匙,劉師仁負責拆閱、整理、歸納信件。”
朱銘帶人回到州衙,官吏們紛紛聞訊跑來查看,很快就連縣衙官吏都來了,圍著那個民意箱竊竊私語。
“把錢彆駕叫來!”
朱銘回到黃堂,立即吩咐屬吏。
長史、司馬、彆駕,都是知州的屬官,沒有任何實際職務,通常用來安置被貶謫的高官。
朱銘翻閱官員目錄,發現自己手下居然有個彆駕。
錢琛正在圍觀民意箱,他出自兩浙錢氏。那是一個大姓,在吳越地區分為很多支,錢琛所在的家族以經商為業。
這貨是個官迷,繼承家產之後,花錢買糧捐了八千石,終於弄到個彆駕的官職。然後就把家產扔給弟弟打理,自己高高興興的跑來金州做官。
注:州彆駕來源有三。一為貶官充任,二為七十歲以三班使臣充任,三為災荒年月捐糧八千石以者充任。
雖然沒有任何職能,但錢琛做了彆駕,卻比所有人都敬業。
他每日班打卡,從不遲到早退,而且總穿著官服、戴著官帽。認認真真邸報,寫信給知州提供建議。
每個月的俸祿,還不夠他自己開銷,卻開開心心倒貼錢當官。
“錢彆駕,太守有請!”
站在人堆裡的錢琛猛然回頭,驚喜道:“知州叫我?”
州衙吏員說:“太守有請。”
錢琛大喜過望,飛快跑回州衙,到了黃堂之外,又仔仔細細整理儀容。
他來金州兩年了,第一次有官召見。
就算是平時的宴席,他也很難得到邀請。即便出席,也是坐在角落處。就連胥吏,都總拿他開玩笑,把他當成冤大頭,攛掇他請客吃飯。
“下官錢琛,拜見太守!”錢琛激動得渾身發抖。
朱銘招手道:“近前來坐。”
“是!”錢琛拖著板凳過去。
“再近些。”朱銘和顏悅色道。
錢琛更加激動,他終於被正眼相看了。
這是個胖子,平時夥食應該很好,胖得像個蛤蟆,脖子都找不見那種。
朱銘問道:“君非京朝官,卻擔任彆駕,想必是捐糧做官的吧?”
“納糧八千石賑災,朝廷恩賞為彆駕。”錢琛說起這個就自卑,腰杆不自覺彎下去。
眼前這位是探花郎,錢琛看在眼裡,仿佛散發著光芒萬丈。
朱銘又問:“州彆駕不理實務,俸祿也低得很。無權無利,君為何捐糧做官?”
錢琛老實回答:“做了官,方能光耀門楣,方能衣錦還鄉。”
“就為這個?沒想過造福於民嗎?”朱銘說道,“若是造福於民,則一方百姓皆仰慕尊敬。”
錢琛說道:“我也想啊,但彆駕沒有職權。”
朱銘說道:“長史、司馬、彆駕,朝廷的規定是,無特許不得簽署公事。既然如此,特許了就能簽署公事。這個特許,也沒說清楚,可以是官家特許,也可以是太守特許。我身為太守,許你簽署公事如何?”
錢琛蹭的就站起來,不可置信道:“太守莫不是在哄我?”
“哄你作甚?”朱銘說道,“我與蔡京不合,伱若答應簽署公事,就等於今後是我的人,蔡黨有可能會報複與你。想清楚了再答複。”
錢琛不假思索,說道:“惹得太守重用,琛必效死以報。琛家中錢財數十萬貫做官不為牟利,隻求光耀門楣。若理實務,必造福一方百姓!琛可對天發誓,若有徇私舞弊,則天打雷劈、子孫斷絕!”
朱銘笑道:“那就給你個差事,我將下令停止花石綱,以定額征收土貢。政令傳到各縣,或許有縣衙官吏陽奉陰違,你代我去巡視金州五縣。順便看看,是否有人敢撕毀告示,特彆是關於民意箱的告示。”
“琛必不辱命!”錢琛熱血湧,渾身充滿了乾勁。
抱歉,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