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2【最後一課】(1 / 2)

北宋穿越指南 王梓鈞 6133 字 8個月前

金州州學,大榕樹下。

今天是朱銘在金州的最後一次講學,且根據朝廷的禁令,所講內容與《大學章句疏義、《道用策無關。

官吏、士子、百姓,到場者六百餘人,就連廊下都人擠人。

如果聲量稍小,外圍者根本聽不清。

“今日無所講,諸君有何疑惑,可儘管當場提出,”朱銘高聲說道,“鄙人年幼,學問不精,或有偏頗,望諸君海涵。”

錄事參軍宋寧,今天是故意來找茬的,率先發問:“閣下釋《大學所講,人之初生,性無善惡,此非佛家之言乎?”

朱銘玩味一笑:“君與蔡相一般,所習非新學也。”

宋寧表情有些尷尬,隨即低頭裝死。

兩人的交流很扯淡,宋寧一上來就找茬,朱銘一開口就扣帽子。

洛學才講性善,新學是沒有善惡的。

王安石對於人性的闡述,經曆了性善論、性善惡混論、性無善惡論三個階段。

由於“性無善惡”經常被攻擊為佛家言論,蔡京並未推廣王安石此書,有些刻意的將王安石性命說掩藏。

但根本掩藏不了,儒生好談性命,就是從王安石開始的。

朱銘突然指著天空,又指著自己的胸膛:“性,太極也!善惡,陰陽也!太極之初,無論陰陽,人性之初,無論善惡。陰陽分,,天地造。善惡分,人性立!”

此言一出瞬間轟動。

因為解得太巧妙了,就連宋寧都愕然,張根更是拍手叫好。

朱銘又說:“太極必在陰陽未判之先,真性必在善惡未分之際。便是君子,心中就有善無惡嗎?或許我不是君子吧,我所行者儘量為善,但心中亦常有惡念。看到財貨,我也想占為己有,隻不過克製自己而已。諸君,你們心中有過惡念嗎?”

有人微笑,有人低頭,沒人反對,沒人狡辯。

朱銘說道:“所以舒王王安石說,人有性情之分。性是無善無惡的,情是有善有惡的。我卻認為,無善無惡的性,隻存在於人性之初,就如太極隻存在於陰陽未分之時。”

“人之在世,情之所發,必有善惡,且善惡雜之。君子心中亦有惡,小人心中亦有善。善之情主導人性,則為君子;惡之情主導人性,則為小人。”

“所以君子慎獨,時刻自省。心中有惡,卻能行善,此慎獨使然。慎獨者,誠意正心是也。”

“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此四句何解?心,性也。意,情也。無非誠意正心,格物致知。”

“如果始終不生惡念,以本性而做善事,能做到這樣的是聖人。心有惡念,慣行善事,這麼做的是好人。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為善去惡,無限趨近於本性而行善舉,這樣的人可以稱為君子。”

“哪天不用刻意區分善惡了,可稱‘知天命’。天命之謂性也。”

“哪天能夠隨心所欲以行善,可稱‘知道’。率性之謂道也。”

“以道而存身此修道之謂教也!”

這段話,是朱銘對王陽明的理解,還引用了明末的學術思想。

同時,也在串聯新學與洛學,將新學與洛學的性命論合而為一,但在理論上更偏向王安石。

朱銘依舊在煮雜粥,但煮得挑不出錯來,比當下任何一個學派都更完善。

既然講了性命論自然而然要談到中庸。

司理參軍黃珪問道:“朱先生怎麼看待高明與中庸?”

朱銘毫不掩飾地回答:“舒王的道理並無不妥,但不能割裂高明與中庸。隻是稍顯支離割裂,此二者本為一體,就似內聖外王不能分開來說。”

內聖外王,本來是講君主治理國家。

從王安石開始,闡述為中庸之道,變成君子修身處世之法。

即“極高明處而道中庸”,高明是內聖,是用於立身處己的,中庸是外王,是用來待人處世的。

這個觀點被洛學所攻擊,認為王安石割裂中庸之道。

程頤罵了王安石很久,但估計晚年也想通了,把自己注解的《中庸直接焚毀。

呂大臨注解了《中庸,謊稱是程頤所作。

陳淵的老師楊時最初是王安石的弟子,後來轉為學習二程。楊時撿起呂大臨的著作,瘋狂批判王安石的中庸是墮入佛家。

更有意思的是,朱熹身為楊時的徒子徒孫,卻說楊時才是墮入佛家,又說王安石雖稍顯割裂卻無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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