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薊又問:“朱先生真不收苛捐雜稅?”
押送官回答:“也收一些,聽家裡的老人講,賦稅跟哲宗年間差不多。”
“那也很好了。”何薊感慨。
他在國子監讀過書,父親打算培養他考科舉。
何薊更喜歡弓馬槍棒,雖然也努力讀書,但距離進士還遠得很。
即便這樣,也稱得上文武雙全了。
他父親以前執掌步軍司,這是個油水豐厚的職位,許多勳貴子弟都來巴結。
何薊經常受到勳貴邀請,不但在風月場所消費,而且還附庸風雅參加一些文會。
朱銘的詩詞,何薊全都拜讀過。
誰不痛恨昏君和奸臣呢?
宋徽宗這兩年重用太監李彥,設立西城所禍亂地方。就連禁軍的一些中低級軍官,家裡的田產都被太監盯上,既要交賦稅,又要交田租,等於給朝廷雙倍納稅。
曾有屬下軍官,跑到何灌那裡哭訴。
何灌去找李彥討個說法,雙方鬨得不歡而散。
當時何薊就想啊,禁軍軍官都被這麼盤剝,普通百姓可怎受得住?
果不其然,今年帶兵出征,一路所見,滿目瘡痍,讓何薊再次想起朱銘那篇檄文。
何薊私下問父親:“各地賊寇蜂起,朝廷難以剿滅,這大宋還有救嗎?”
何灌隻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何薊又問:“禁軍都被盤剝,如何讓他們忠君?”
何灌難以回答,隻能一聲哀歎。
何薊還想再問,何灌突然囑咐:“我受君恩太重,自當儘忠職守。你這軍職,卻是憑本事考武舉得來的,如果……”
如果什麼,何灌沒講,何薊卻知道。
大宋這條船就快沉了,父親想讓他尋機換一條。
前提是,父親必須死!
數日之後,進入安康盆地,何薊仔細觀察鄉村。
雖然受到戰爭影響,鄉下難免蕭條,但基本農業生產秩序卻在。
金州同樣屬於京西南路,而且還比南襄盆地更貧瘠。但在朱家父子的治理下,這裡的土地種滿了莊稼,肥沃的南襄盆地卻遍地拋荒。
不說南襄盆地,開封府都開始拋荒了!
西城所壓榨得農民喘不過氣,收再多糧食都不夠交稅。富戶還能憑借多年積蓄硬撐,小地主和自耕農隻能棄田逃跑。
開封府下轄的襄邑(睢縣)、太康,去年就出現零星賊寇,今年變得愈發壯大。
何薊隨軍出征的時候,童貫為了保證後方,還派一支偏師去太康剿賊。賊寇不敢接戰,撒丫子流竄到譙縣,童貫就懶得再管了。
半路遇到大股流民,童貫挑選青壯當兵,隨便發給一些簡陋武器,剩下的老弱婦孺全部驅散。
何薊現在還記得,那些流民痛哭哀嚎的場景。
兩相比較,眼前的金州仿佛世外桃源。
即便朱家父子也在收重稅,稅額跟哲宗朝差不多,但確確實實可稱世外桃源!
唉,這大宋恐怕真沒救了。
“太師,請發勝捷軍,否則金州戰場就沒救了!”辛興宗把部隊留在武陵河口,自己坐船直奔襄陽求救。
童貫大怒道:“你數萬大軍怎吃了敗仗?”
辛興宗找借口道:“說是有五萬大軍,可民夫加上水軍就兩萬。剩下的三萬多兵,禁軍不堪用,廂軍也不堪用,鄉兵更是連兵甲都不齊。賊寇有一種炮車般的法器,可拋射鐵球五裡遠。俺也帶兵去攻打過賊堡,被那法器的鐵球砸幾下,就有數百人潰逃。”
“胡說八道,好端端哪來的法器?”童貫根本不相信。
辛興宗說:“真有法器,全軍將士皆可作證,俺一個人可編不出這等故事。”
童貫問道:“何灌呢?”
辛興宗說:“何灌責怪俺不懂打仗,他非要搶奪兵權,把鄉兵全給拿去。撤軍之時,他也不來救援,坐視俺被賊寇擊潰。此時他還在淯陽鎮,也不曉得有沒有投敵。”
“這個何灌,在京城便不聽話,上了戰場還不聽話,咱回京之後定要彈劾他!”
童貫知道辛興宗在說謊,但給他提供了彈劾何灌的借口。
皇帝已經不信任他了害怕他再次打敗仗,所以才派何灌過來隨軍。
在童貫看來,何灌分走了自己的兵權,這種人必須狠狠收拾!
辛興宗哭求:“請太師讓勝捷軍參戰,否則俺手裡真沒有可用之兵。”
“咱親自過去!”
童貫在襄陽坐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