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驚雷炸響,風雨大作。
夏季的長江流域,這種天氣很正常,時不時就要來一場暴雨。
鄧夏的炮兵陣地,早就搭好茅草頂棚,還在四周挖了排水溝。在暴雨將落未落時,炮兵們就拿出防水布,把火炮和火藥桶遮蓋得嚴嚴實實,避免狂風將雨滴吹進棚中。
楚軍大將嚴奇,失魂落魄站在營壘中,他已經知道枝江城失守了。
而且,是守將李煥親自帶來的消息!
“我錯了我不該大意,我該把兵全部放在城牆上……”李煥的樣子非常狼狽。
他昨夜被喊殺聲驚醒,慌忙披上鎧甲拿起兵器,可韓世忠已經占領多處城牆。李煥連鞋都顧不上穿,打著光腳召集部隊,但黑暗中被攻破城池,他的士兵已經潰散了。
再怎麼宗教狂熱,士兵們也是人,這種情況已無法再戰。
城南還有一些小船,李煥就這樣坐船逃離,身邊僅剩下十多個殘兵跟隨。
逃到營壘麵見嚴奇的時候,李煥才發現不僅沒穿鞋他連雙腿都是光溜溜的,下半身隻穿了一條短褲。
嚴奇回頭看著李煥,心中雖然憤怒,卻也沒有厲聲斥責。
因為他自己都沒料到,敵軍居然在最開闊處渡江,並且直接奇襲占領枝江縣城。
換成是嚴奇守城,也會讓士卒輪換留在城牆,其餘部隊則在城中待命,頂多在四處多布置崗哨而已。
但布置崗哨也難防住,那些哨兵肯定大意,夜裡多半要呼呼大睡。
碼頭上就有一條戰船,水兵全他娘的睡死了,被幾千人摸過江都不知道。
李煥自怨自艾說了好半天,語氣越來越弱,低頭問道:“要不帶兵把枝江城奪回來?”
“奪不回來的。”嚴奇搖頭。
李煥又問:“那趁著暴雨,把剩下的士卒撤回南岸?”
嚴奇依舊搖頭:“先看這場雨要下多久。敵人吃下去一個枝江城,總得吐出點什麼東西來。”
雨勢時斷時續,時大時小,陸陸續續下了兩天一夜。
到最後變成綿綿細雨,仿佛是老天爺尿不儘。
不僅是在這裡下雨,周邊多個州縣普降暴雨,長江水位開始猛漲,已經淹到楚軍的營壘之外。
水流變得愈發湍急,韓世忠、何薊等人的部隊,隻能守在枝江城內,不可能再坐著小船回去。甚至很難殺過來攻擊楚軍營寨,因為道路泥濘不堪,四十裡路光是行軍就要累得半死。
“過江去,毀了敵人的火炮再走,總得給老爺(鐘相)一個交代!”
嚴奇發狠道。
一千楚軍留下看守營壘,其餘七千多人,冒著小雨登船渡江。
由於水流太急,戰船被衝往更下遊,登岸時距離炮兵陣地已有三四裡遠。
“轟轟!”
防水布被掀開,火炮再次呈威。
但不管鄧夏防水防得多好,這段時間空氣濕度本來就很大,連續兩天的降雨更是加劇這個問題。
火藥受潮,十八門火炮齊射,有七門都沒有炸響。
數千楚軍在雨中登岸集結,踩著泥濘緩步走向炮兵陣地。
“騎兵跑不起來,地麵都被雨水泡爛了。”陳子翼鬱悶道。
耿仲年說:“把炮兵叫回來,一起防守營寨。”
鄧夏還在指揮炮兵填彈點火,但時不時就出現啞炮。而那些楚軍陣型很分散,一炮過去頂多打幾人,這點傷亡嚇不退被鼓舞起來的宗教軍隊。
傳令兵跑來炮兵陣地,鄧夏猶豫片刻,隻得說道:“全體再放一炮,撤回營中!”
營寨內有一千多騎兵,還有一百多個照料戰馬的後勤。八十個重騎每人還配了兩個扈從,這些扈從也穿著輕甲擁有武器。
另外,尚有數千民夫,前期負責運糧運炮運小船,後期幫忙構築炮兵陣地,幫助騎兵填平一些崎嶇地形。
炮兵回來之後,所有人都組織起來,就連民夫也拿著扁擔防守。
嚴奇很快占領炮兵陣地,指著火炮說:“拉回船上!”
怎麼可能拿得動?
這些生鐵鑄造的火炮,最輕也有兩千斤,最重的有兩千五百斤。而雨後泥濘難行,運炮的輪子全陷在稀泥當中,拆了輪子拖拽也難以拖動。
忙活好半天,隻拖行幾米遠。
嚴奇又讓戰船逆流而上,頂著湍急的江水往這邊劃,想把火炮拖到江邊就近登船。
但漲水期的長江,哪有恁容易逆流航行?
船夫和水兵瘋狂劃槳,好不容易前進一段距離,稍微泄力戰船就往後退。
嚴奇無可奈何,繳獲了敵軍火炮,卻根本沒法運走。他隻能下令:“拖到江裡沉了!”又指著炮彈和火藥桶,“全部搬去丟進江裡!”
炮彈和火藥桶,陸陸續續被扔進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