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玉津園。
小孩子要鬨著出來玩,朱國祥乾脆把一大家子都叫上。
嚴大婆已經去了南邊,跟孫子、孫媳同住。朱家父子的女人都不多,算上會跑會蹦的孩童,如今都還不到二十人。
於是帶著侍衛踏雪出宮,來到玉津園欣賞雪景,順便看看這裡養的動物。
碩果僅存的那頭大象,不僅逃跑時踩死過金兵,還參加了朱國祥登基儀式,自然是要好好養著的。如今窩在象房已不敢出來,氣溫實在太低了,全天候都得給它烤火增溫。
“爹爹,可以給大象穿衣服嗎?這樣它就能出去玩了。”一個小女孩給大象喂著精飼料,忽然抬頭問朱國祥。
這是朱院長的長女,宋徽宗的賜名早已舍棄,最終老朱親自給女兒取名朱嫣。
普通平淡,無甚新意。
老朱的想法也是如此,希望女兒平平淡淡,每天能夠有開心笑容即可。
嫣,巧笑之態。
麵對女兒充滿童趣之言,朱國祥居然認真思考:“給大象做厚實衣服也行,但一來用料太多沒有必要,二來大象不一定會喜歡。”
朱嫣問道:“為什麼大象會不喜歡?”
“因為大象不穿衣服的。”朱國祥道。
朱嫣又問:“大象沒穿過衣服,爹爹怎知它不喜歡穿衣服?”
“嗯……”朱國祥說道,“等今後有了小象,你可以做一件衣服,讓它穿上試試看。”
朱嫣再問:“這頭大象什麼時候生小象?”
朱國祥說:“這頭大象是男的,以後要找一頭女象。等朝廷出兵打下大理國,就可以帶一頭女象回來。”
“哦。”朱嫣似懂非懂。
朱銘在旁邊樂道:“十萬個為什麼,答起來有些困難啊。”
“你那些孩子不也一樣?”朱國祥沒好氣道。
走出象房,一陣寒風吹來,冷得朱銘把雙手攏在袖子裡。
不遠處的空地上,父子倆的妻妾兒女,正在嬉笑著打雪仗,一年到頭難得聚這麼齊。
喂完大象的朱嫣,也歡快的加入戰團,揉起個雪團滿地亂跑。
朱國祥問道:“蕭楚的《春秋辨疑》你看完了?”
“大致看完了。”朱銘道。
“跟胡安國的《春秋傳》稿件相比如何?”朱國祥問。
朱銘說道:“題材不一樣,胡安國是正正經經為《春秋》作傳,而蕭楚的那本書相當於論文集。他抽取一個大事件或者觀點,然後據此寫出一篇論文,這些論文總共有好幾十篇。少數屬於純學術論文,多數都在趁機表達政治思想。”
“讀了感覺怎樣?”朱國祥問。
朱銘說道:“那幾十篇論文,核心思路就是中央集權、內聖外王。比如他說《春秋》事件就幾百個,而諸侯會盟占的篇幅最多,於是就討論孔子為啥關注會盟。得出的結論是春秋諸侯爭霸,爭的就是那個盟主之位,而盟主之位代表著天下權柄。春秋時期從周天子主持會盟,逐漸演變為霸主來主持會盟,實則代表著大權的旁落。”
朱國祥有些失望:“就這些?”
朱銘笑道:“當然不止。有趣的觀點還不少,比如此人是支持對外戰爭的。他說隻有腐儒才會認為,耗費錢財打造堅兵利甲,驅使子民戰死於不毛之地,不如使用文德教化來讓蠻夷歸服。他的觀點是蠻夷就該打,若是對中國有威脅,耗費錢糧再多,出兵距離再遠,死傷子民再眾也該打。至於依據嘛,嗬嗬,華夷之辯。”
“伱似乎對這人很滿意?”朱國祥問道。
朱銘說道:“他的一些思想,很對我的胃口,而且不是一根筋。就拿論述戰爭來說,支持對外戰爭並非他好戰,還討論了戰爭的勝敗得失。其中一些語句,陰戳戳諷刺宋徽宗征西夏和征遼。大概意思是國內還有一屁股屎沒擦,就彆去外麵打仗丟人現眼了。”
朱國祥笑問:“你有想法?”
朱銘說道:“讓他做第一屆科舉的主考官怎樣?”
“我無所謂。”朱國祥道。
朱國祥之前已經表明態度,閣部大臣的政務太多,主考官選一個侍郎來做。
但侍郎當中,暫時沒有哪個能服眾的。
這個蕭楚學問足夠了,又是三次拒絕征辟的大儒,封個大學士頭銜足以擔任主考官。
“嗚嗚嗚……”
皇庶長孫朱康,哭著跑到朱銘麵前,抬手指向遠處找老爹告狀,而他額頭被雪團砸得紅了一塊。
朱銘扭頭一看,罪魁禍首朱嫣正嬉皮笑臉。
朱銘忍俊不禁,慫恿道:“你被姑姑扔了,不知道用雪球扔回去嗎?”
朱康說道:“姑姑力氣更大。”
“你躲著點就是,男子漢哭什麼?”朱銘半點也不心疼。
朱康委屈噘嘴回去,抄起雪團正打算扔,臉上又被人砸了一下,頓時“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
一邊抹淚哭泣,一邊用雪球還擊。
折豔繡看不下去了,笑著喊道:“大郎,過來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