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熬過去年冬天的,除了副相高景山,還有在翰林院供職的趙明誠。
這位老兄終究是病死了,不像曆史上那般遭罪,也沒有留下太多被人指摘之處。
譬如他被趙構任命為江寧知府,屬下前來彙報說,禦營統製官王亦有叛亂跡象。趙明誠絲毫不予理會,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其下屬文武隻能自行防備。當下屬把叛軍擊敗,再去尋找趙明誠時,這貨已懸筐出城逃得不知去向。
絲毫沒有擔當!
如今李清照住在城東南的歸仁坊,這裡的房價不算低,畢竟再走幾條街就是南市。
當初宋徽宗為了擴建寶籙宮,以及興修艮嶽,直接把整個北市給拆了,汴梁的南市就變得更加繁華熱鬨。
好在去年有低價售房活動,分拆遷徙的舊宋大族,他們留下的房產被朝廷處理。趙明誠變賣了一些古董字畫,半價就把一套房子給買下。
丈夫去世,無兒無女,空蕩蕩的宅院淒清無比。
“娘子,外頭有人送信,說是老夫人歿了。”仆人前來稟報。
李清照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是自己的婆婆去世了。
她把老仆請進來,拆信之後,又仔細詢問情況,然後給了些錢打發離開。
趙李兩家,早就鬨崩,李清照已二十年不跟婆家聯係。
李清照不可能去奔喪的,就算丈夫還活著,也是丈夫獨自趕去奔喪。
她爹被流放廣南時,公公非但不救,反而落井下石,在背後狠狠捅了一刀!
唉,日子好難熬啊。
躺在院子裡,李清照自斟自飲,望著搖晃的樹葉發呆。
她的頭發被生麻束起,這屬於喪髻。
她跟亡夫是斬衰關係,須得服喪二十五個月。
下午時分,有朋友派人送信,邀請李清照去參加金明池詩會。
李清照本不想答應,畢竟她還在服喪,可在家無聊透頂,終究還是答應前往。
丈夫死後,她已居家四個月,再不出去透氣就要發黴了。
翌日清晨,李清照梳著喪髻出門。除了不戴首飾之外,其餘服裝並無異常,隻是穿得比較素而已。
驢車是趙明誠置辦的,兩個健仆開道,一個侍女跟隨,李清照朝著城西金明池而去。
春天的金明池,遊人顯得格外多。
這座皇家園林,由於大明新朝增加開放日期,現在幾乎成了“東京人民公園”。
“當當當當……”
還未出城,鐘樓的鐘聲便響起。
那重錘四麵擺鐘,已經變成日常事物,不再有本地人盯著看。
卻也有一些工匠,想要進行仿製,但又不敢胡亂打聽。
好在聖天子仁厚,前些天貼出告示:任何商賈,隻須拿出一千貫,就可買到擺鐘圖紙。
估計再過兩個月,東京就會有小型擺鐘銷售。
驢車駛到金明池園林外,就得花錢在這裡停車。
進公園不收門票,卻要交停車費的。包括附近的酒樓和店鋪,都承包給了民間商賈,一切收入歸皇室所有。
湖中畫舫,也屬皇室產業,同樣被承包出去。
李清照登船之時,畫舫已經聚集近十人,見了她紛紛熱情問候。
“阿姐來了。”王氏略微點頭,甚至都沒起身見禮。
李清照不喜歡這個表妹,認為其心機過於深沉。而且自從秦檜當上侍郎,王氏就愈發盛氣淩人,同時更加刻意巴結權貴。
發現畫舫裡還有男子,李清照有些詫異。
工部尚書趙佺的兒媳周氏說:“今日請了幾個新科進士,其中一位還是二甲第一名。”
李清照問道:“餘娘子不來嗎?”
“她說家中有事,改日再來聚會。”周氏說道。
李清照莞爾一笑,心道餘善微果然謹慎,絕對不會跟新科進士接觸。
又等待片刻,陸陸續續上船,參加詩會者達到二十餘人。
進士第六名李易,受到熱情接待,他很享受被重視的感覺。
這位怎麼說呢,才華是有的,但也僅此而已。
曆史上他能考上狀元,頗有些走狗屎運的味道。
遇到金兵南下,守將覺得狀元公年輕,死在兵戈之下不值當,就讓李易趕緊出城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