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又有運兵船過來,鄧春手裡的步兵達到五千。
他們在騎兵的護送下,用騾子拉著戰車,沿著淩河來到錦州城東南。
這裡的情況有點複雜。
錦州城的東、西、南三麵全是河,東邊和南邊的河對岸還有山。淩河往東南方流去,穿過兩山之間,而兩側山上都有金兵寨堡。
完顏撻懶不愧是宿將,他在錦州經營三年,已打造出城池、寨堡、河流、山嶺相融的立體防禦係統。
李進義的大軍在西南側,打算跟鄧春互相配合,先攻占錦州城南的山上寨堡。
李進義手裡雖然兵多但鄧春的官職更大,資曆也更加深厚,他親自跑去找鄧春商議。
“錦州城南有三個山寨,各山通道間還有壘土牆,”李進義介紹情況說,“每個山寨的守軍不多,但城南有兩座木橋。我軍一旦進攻山寨,城內金兵能快速過橋增兵救援。還可從東西兩邊過河,派騎兵衝擊我軍側翼。”
李進義來了好些天了,甚至畫出敵軍的簡易布防圖。
鄧春指著地圖說:“三個山寨同時進攻,我軍兩部依托河流布置車陣,讓敵軍騎兵無法從側翼衝擊乾擾。對了,陛下還讓俺帶來了大禮。”
“什麼大禮?”李進義問道。
鄧春笑著說:“一堆腦袋。”
即便火炮充足,大明海軍艦船上,也安放有少數小型回回炮,專門向敵船投擲煙霧彈。
很快,幾架小型回回炮,就從艦船上拆下來。
騎兵護送著海軍炮手,來到錦州西城外,開始向城內投射“禮物”。
全是腦袋!
有被楊再興扼死的高彪首級,亦有被完顏宗輔所殺的各族豪帥首級。
這些腦袋都抹了石灰防止腐爛,每個腦袋還用袋子裝好。布袋上用毛筆寫了許多字,包括腦袋主人的姓名、職務等信息。
“放!”
一顆顆裝在布袋裡的首級,被回回炮投進錦州城中。
女真將士基本都不識漢字,各族小兵也不認得漢字。他們好奇的把布袋打開,看到袋中的那些人頭,雖然辨認不出來是誰,但還是隱隱有一種猜測——友軍大敗了!
“這……這是李靖,遼陽李氏的李靖!”一個軍官指著首級驚呼。
金國初年,真有渤海將領叫李靖,此刻明顯被認出來了。
亦有識字的契丹將領,撿起布袋讀道:“高彪,辰州高氏子,廣寧府樞密副使、曷蘇館路兵馬都指揮使、複州節度使……”
“噠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傳來,完顏勝都親率女真驍騎,沿途奔馳呼喊:“快快交出布袋,誰都不許私藏。這些首級都是冒充的,是南賊的恐嚇計策!”
當然沒人敢私藏,老老實實交出袋子和人頭。
但完顏宗輔大敗、曷蘇館諸將陣亡的消息,卻還是在城內守軍當中迅速傳播。
完顏撻懶指著收集到一堆人頭:“訛裡朵簡直昏了頭,胡亂誘殺各族大將,還不曉得處理好首尾!”
完顏希尹說:“當時情況緊急。各族豪帥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訛裡朵如果不搶先下手,等到明軍主力兵臨城下,曷蘇館城各軍必然要叛亂。”
完顏撻懶怒氣衝衝道:“那現在該怎麼打?軍心已經浮動了!”
完顏希尹無言以對。
……
城南。
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軍官,疾奔到城樓說:“父親,曷蘇館路可能沒了。明軍用炮車投來十多顆首級,全是各族豪帥的頭顱!”
蕭仲宣眉頭緊皺:“你可認出了哪個?”
少年軍官名叫蕭安節,他說道:“孩兒沒親眼看到都是聽人說的。但有軍將認出了高彪、大磐、李靖等人,確確實實是各族豪帥的腦袋。訛裡朵已然大敗,錦州城哪還守得住?父親當早做打算!”
蕭仲宣是蕭仲恭的親弟弟,他們的母親是遼國公主。
天祚帝逃亡時,最後的武裝力量,即由蕭仲恭來統率。
蕭仲宣留下來保護母親,先被金兵俘獲。後來蕭仲恭又跟天祚帝一起,被金兵給俘獲。兄弟倆都被迫降金,而且表現得對金國極為忠誠。
前幾年,蕭仲恭還跟明軍死戰,被明軍殺死在戰場上。
身為遼國宗室,被金人搞得國破家亡。他們真的忠於金國嗎?
蕭仲宣說:“你的祖母、伯母、母親……她們皆在上京。你我父子若是叛亂,家人必死無疑!”
蕭安節反問:“父親覺得金國還能獲勝嗎?如果我們負隅頑抗,等明軍殺到了上京,祖母和母親她們又是什麼下場?”
蕭仲宣糾結無比,感到左右為難。
蕭仲宣是在顛沛流離當中長大,又跟母親做了好幾年俘虜。直到兄長也被金人抓住,兄弟倆才一起投靠金國。
他們的性格極為謹慎,生怕出現絲毫錯誤,被金國抓住把柄給治罪。
這麼說吧,蕭仲宣不管是做文官還是武將,他在金國一文錢都不敢貪。他治理地方的時候,還不準小吏貪汙。而且從不出風頭,在自己治理的州城中散步,百姓甚至都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