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斜倚熏籠(2 / 2)

長命女 我想吃肉 8467 字 9個月前

“我還沒說完,你叫什麼?你這丫頭,就是太性急啦,以後得改!說你多少回也不聽,啥事都緩緩,彆那麼急就叫出來!白得罪了蕭郎君,”梁滿倉一鼓作氣,“咱依著陸郎君幾個的時候,日子多麼舒心?如今呢?你想做個人,也得自家是個人物才行!現在人家不管了,咱咋辦?!”

梁玉也就擺明了車馬問了:“您這變得也忒快了,您今天到底經了啥了?”

“經了啥?人家兩位官人給我掰扯明白了哩!你一個縣城學徒的見識,咋能拿到京城來跟做官的人比呢?”

“您在路上不是這樣說的!”

“我那是不知道把咱全上秤賣了,也不夠人家看一眼的!”梁滿倉斬釘截鐵。

梁玉的規劃看起來挺好,自家挺起腰杆來做人。可現實呢?上袁家一次門兒,四十匹布沒了,袁家都不帶翻一下眼皮的。他梁家現在就不配跟老戶人家平起平坐講價錢。

白天,兩位禮官收了他的布帛,便好心暗示他,京城如何難混,太子、梁才人、梁家都沒有聖寵,你們是不可能有舅爺的威風的。這樣的情況下,你們怎麼還要與蕭司空生分了呢?朝廷裡多少官員想抱蕭司空的大腿都得排隊。尤其是眼前,蕭家兩眼一抹黑,如果蕭司空表個態,梁家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官員們也會更儘心。

【那咱還尥什麼蹶子?】

想明白了這些,梁滿倉就有了決斷——閨女太冒失!咱家這樣的蝦米,還是得抱個大腿的!跟貴人們差這麼多,咋叫板?做人就得識趣!神仙們打群架呢,你沒個靠山,還擠在中間,不是找死嗎?

梁滿倉的路線改了,梁玉近一個月的努力頓時被打回原形。梁玉是不服氣的:“爹,你咋能這樣?咱不就是為了以後能夠人看一眼的嗎?”

“呸!你把我宰了賣肉也不夠!”

梁滿倉語帶悔意:“怪你也怪我!你不該這麼急,拎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也不該聽風就是雨,就聽了你的,沒想這麼多。咱是鄉下人,沒見過天呐,你還是先在家裡老實呆著吧。跟著學學演禮,挺好的。”

梁玉磨了磨牙,她還是認為自己並沒有錯。這麼一改道,可算是把她閃在牆上了。她努力嘗試說服梁滿倉:“世上啥事舒服啦?想打糧食就得起早貪黑!想混出個樣子來能不受累?”

“這個累跟咱以前的累不一樣!要是挖地收麥子,連夜我也乾了!現在這累,咱受不起!”

“咱不要做出個人樣子來啦?”

“啥叫人樣子?餓死就是人啦?我看你是狂得不知道姓啥了!”梁滿倉既決定改變,改得也就非常果決,“天塌了,有高個子的頂。咱就一條理,彆顯擺!你倒說說,你的人樣,是啥樣?咱家就還剩這百來匹布了,你給我個法子來!拿不出辦法來,以後這樣的事,你就不要再多嘴了。”

梁玉驚怒交加,梁滿倉一句話,就能把她所有的努力都抹殺掉。他不許她出門,她就隻能待在家裡。他不許她說話,她說了也跟沒說一個樣。

“憑啥?”她隻恨自己讀書太少,如果讀書多些,她一定能說出明白的道理來的!她依舊憑直覺認為自己沒有錯!

“全家上下十幾口子人,可不能陪你瘋。都撞南牆了還不回頭,你想撞死啊?!”梁滿倉一錘定音。京城生活的艱難,隻有一家大家長才會仔細去想,這不是意氣用事的事情!想活命,還能要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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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一高一低地回到自己屋裡,彎腰點了炭盆,罩上熏籠,抱著被子往熏籠上一蓋,連人帶熏籠都罩住了。冬夜靜而幽長,挨著熏籠,梁玉心裡難受得要命。

她爹跟蕭家和解了,她可是跟蕭度耍刀的。這不是拿她祭旗,也是拿她祭旗了。這也就罷了,反正她鄉下丫頭,皮實,臉皮也不值錢。可是她還是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更有一種不被理解的委屈。抽抽鼻子,抹了抹淚,梁玉裹緊了被子。

迷糊間聽到了拍門聲,梁玉爬了起來,赤腳去開了門:“娘?你咋出來了?這麼冷的天兒。”

南氏慢慢晃進來,在熏籠邊坐下。梁玉插上了門,依著母親。南氏慢吞吞地道:“怨你爹哩?”

“我哪敢啊?”

南氏笑了:“玉啊,快點長大吧。”

“我以後絕不出錯!”梁玉發了個誓。心裡想的是,以後我一定要能自己做主,不受這個氣。

南氏更笑了:“誰能不出錯兒呀。你彆怨你爹,你小的時候,娘想給你吃肉,可你吃著幾頓肉了?娘隻能從他們每個碗裡舀一勺小米出來給你,叫你能比你嫂子多吃這些。為啥?娘是不疼你嗎?是咱家就隻有小米。你爹也不是不疼你,是咱家就是這樣兒。你這氣性忒大,也不知道隨了誰。”

經南氏安撫,梁玉心情略鬆了一鬆,依然沒有釋懷。她現在堅定地認為,凡事還是得靠自己!

梁玉趁機提出了要求:“那我要點書,還要個先生教我,不是教做活計的,得是教書的。”

南氏想了想,覺得這個能辦到:“等見完你姐回來,我跟你爹說。”

梁玉趕緊追了一句:“那咱說好了啊。”

南氏道:“行。玉啊,你爹這是吃回頭草了,回頭草它不好吃啊!得他舍臉出去跟人家陪好話的,還不興他有脾氣啦?”

“行。是我年輕想事不周全,以後我遇事多想想,多忍忍。”家事是不由她做主的,事已至此,不忍還能怎麼著?

南氏安撫完女兒,回去對丈夫說:“你個老東西,咋這麼說閨女呢?閨女貼心,還不是為了你著想?咱身邊,就剩這一個閨女了,你少跟她瞪眼睛。”

南氏認為兩邊都壓下了,睡了個安穩覺。第二天起來,一切照舊,除了兩位禮官給梁玉帶了幾張字帖來。演禮會了,那你去寫字兒吧。兩人也覺得,這麼個聰明漂亮的閨女,擱廚房裡就為不叫廚子偷嘴好省二兩米,真是太可惜了。

梁滿倉也沒有說不許。

時間過得飛快,一切的事情都好像沒有發生過。展眼間,進宮的日子定了下來。梁滿倉東搗鼓西搗鼓,在進宮麵聖前就先帶著長子去了一趟司空府,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回來的時候臉上就沒有那麼焦躁了。回來就宣布:“從今天起,咱家都要改名字了。”

跟蕭司空混,感覺日子確實更好過了些,沒那麼抓瞎了。比如,蕭司空就指出了,梁家麵聖之後,至少梁滿倉是會有個官做的,做官就要給皇帝上表,奏表上寫著“臣梁滿倉”,這就忒不長臉,不如改個名字。

梁滿倉如今識的字不滿百,理所當然地請蕭司空給改名。蕭司空也不含糊,沒給全改,梁滿倉,就拿去一個倉字,叫梁滿。梁大郎叫個梁有財,於是改作梁友。梁滿倉其他六個兒子,也依此類推。

哪怕識字不多,梁滿倉也覺得經蕭司空這一改,名字體麵多了。梁玉的名字倒沒人提要改,她的嫂子們也沒人說名字的事,女人的名字沒什麼要緊,某氏就可以了。

全家麵聖的新衣服也得了。蕭司空想關照,吩咐一聲就有人給辦妥了,不比梁家自己想禿了頭還想不到這些細節。梁滿倉便認為這回頭草吃一回也不算吃虧。

很快,進宮的日子,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梁爹的人設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普通成年人的生存智慧。

emmmmmmmmm,大家隨便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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