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行?
當然是可以的了!
李淑妃含笑對兒媳婦點頭, 前太子妃也是個大家閨秀,與梁玉曾經見過的陸誼還是同族,隻是血緣已經遠了。陸氏見婆婆首肯,也不含糊,低頭對女兒小聲囑咐了幾句, 小姑娘便乖乖地走到梁玉身邊來。
梁玉大喜,先問她一句:“我可不可以抱你呀?”
小姑娘點點頭。梁玉抱起她, 向李淑妃笑道:“多謝啦。”
李淑妃笑道擺擺手:“去吧去吧。”
梁玉抱著小姑娘,低聲問她叫什麼,小姑娘也小聲說:“我叫阿鸞。”
梁玉現在充其量是個半文盲,大概能猜到這是個什麼字, 寫是不會寫的,隻好含糊的說:“不錯不錯,挺好的。”
將人抱到棋盤前,桓嶷緊張得“刷”地站起來了, 他僵硬得像個雕塑,想伸手又怕侄女不肯,想說話, 喉嚨裡又發不出音來,眼睛直勾勾地瞅著。梁玉笑道:“站起來做什麼?你坐下來先。”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桓嶷坐了下來,還眼巴巴地看著阿鸞。梁玉問道:“會抱麼?”叫桓嶷坐下也是因為這個, 不管會不會抱, 他坐下來了, 把小姑娘往他膝蓋上一放,就不至於因為抱不好而摔到了。
“會的會的!”桓嶷終於找到了聲音,雙手已經伸出來了,小心地說,“以前抱過的,她小的時候。真的!”他哥給他抱過侄女兒,還約定過,等侄女長大了,叫弟弟代為主婚,做弟弟的當了真一直記到現在。桓嶷眨了眨眼睛,可惜大哥看不到了。
梁玉將人往他懷裡一放,還想給他調個姿勢,他已經很小心地讓小姑娘在自己膝上坐好了,兩隻手將人圈了起來。桓嶷被貼了定身符,穩穩地充當侄女的座椅,嘴巴倒是動,絮叨道:“你彆怕,我護著,不會叫你掉下去的。”
桓琚歎一聲:“阿鸞長這麼大了呀……”
他鐘愛長子,對長子的孩子也是有感情的,如果是個孫子,他甚至有可能考慮立太孫。但是孫女的話,在種種事務麵前就沒有那麼重要了。孩子有母親、祖母撫養,他認為也不需要他操心。何況,桓琚是個喜歡熱鬨、性情爽朗的人,不愛看哭哭啼啼,也不愛看酸臉,就喜歡開朗的人。看到孫女難免會想到早逝的兒子,又是一番傷感。身邊的人知道他這脾性,漸漸也就不提了。
一看孫女長這麼大了,頗為感慨,再看兒子,眼睛都亮了。桓琚心道,他倒是還記得他哥哥。父子倆一個跟孫女兒下棋,一個就抱著侄女看不夠,場麵十分溫馨。
梁玉趁機溜了,去李淑妃那兒蹲著去了。
李淑妃笑道:“我話少,小娘子們會憋壞的,那邊她們活潑,跟她們玩吧。”說是這樣說,一點趕人的意思也沒有。梁玉反正已經蹲這兒了,也笑道:“寶貝兒借走了,就拿我來做個抵押吧。多咱寶貝兒還回來了,再把我放回去就是了。”
李淑妃笑了:“那好,說好了,我這裡可沒得輸的,隻有兩卷舊經。”
梁玉來了興趣,問是什麼經。得知是佛經,高興地道:“我家裡也才得了兩本,還沒開始讀呢。您看先從哪裡開始的好?”
李淑妃笑道:“這是看緣份的,又不是要考學問。”
“那咱倆這麼一提,可見我和這些經書的緣份也是到了。”
李淑妃拍著梁玉的膝蓋說:“到了到了,是緣份到了。”
兩人正說間,那邊棋盤上一陣驚訝,又是騷動。兩人一齊看過去,隻見桓嶷正教阿鸞行禮。李淑妃驚訝道:“這是怎麼了?”陸氏一旁試淚,語帶喜意:“聖人給阿鸞食邑了。”
桓琚哪能贏孫女兒呢?隨她怎麼玩,桓琚就陪著,完了投子認輸。他一認輸,便發現兒子眼睛更亮了,還直勾勾地看著他,也不躲閃了,居然直接說:“阿爹,彩頭呢?”
桓琚希望桓嶷能跟他多說話,問道:“什麼彩頭?”
桓嶷居然梗起脖子來討價還價了:“您還沒封阿鸞呢。”
桓琚高興了起來:“封號是她該得的!這就給!”
“那彩頭呢?”
桓琚更高興了,兒子居然學會順竿爬了:“你說呢?”
“食、食邑,可得多些。阿鸞與彆個不一樣的。”
“就依你,你說多少?”桓琚含笑看著兒子,越看越覺得有趣。
桓嶷被親爹看得滿心不自在,抱緊了他的小侄女。想了想,報了個數:“五百,這得是另加的,比旁人多的。”
桓嶷道:“就先五百,我給的。再多,你去想辦法。”就給了孫女兒一個郡主的封號,外加五百戶的食邑。即使是皇室子女,也不是生下來就有封地封號的,一般是按得寵程度,越合心意封得越早,也不是所有人的食邑都一樣的,越討皇帝喜歡,食邑越多。
阿鸞是前太子的女兒,照例是個郡主,但是她才五歲,親爹死的又早,當時一團亂,大家爭儲位。她年紀還小,還沒到迫切要封她的時候,李淑妃與陸氏擔心的就她一個。就怕人走茶涼,等她長大了,處境尷尬。
五百戶的食邑對郡主而言已是不少了,公主們封個千戶的也不算很委屈,遇到朝廷提倡節儉,公主甚至也可能隻有幾百戶。桓琚還與兒子有約,這五百是額外的,以後還得有。
桓琚做完了這一件事,頗覺了了一樁心病,也是心情舒暢的,對李淑妃和陸氏道:“阿鸞還小,不要過份拘束她。宮裡難道不是她的家?要多出來玩耍。”
李淑妃與陸氏連忙稱是。
桓琚又問:“你們又說什麼呢?”
李淑妃笑道:“與三娘說佛經呢。”
梁玉開始往後躲,不想再惹人注目。她將阿鸞小郡主推出去是一件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事情,將桓琚的目光集中到阿鸞身上,孤兒寡母得皇帝重新關注,是能改善她們的條件的。同時,自己也從剛才大贏特贏裡抽出身來,不至於繼續招搖。這殿裡的人的目光,都是隨著皇帝轉的,隻要她彆再在皇帝麵前冒頭,後一段就沒她什麼事兒了。這樣她姐姐的好事也就圓滿的落幕,起承轉合都齊了,啥時拿出來說,都不算土氣。
桓琚封阿鸞的時候,她雖與李淑妃說著話,其實已經聽到了,但是沒有動。她當時是想,如果順著桓琚問“說什麼”,回一句一語雙關的“說你小氣。”再進一步說“佛經不算經麼?上次沒給。”會怎麼樣?思之再三,以為不妥,索性就躲了。
總之,當桓嶷戀戀不舍地將侄女還給嫂子的時候,整天的儀式從麵上來看,是圓滿的結束了。
皇帝父子在延嘉殿呆得已經夠久的了,桓琚便帶著兒子去東宮,這還能趕得及見上梁滿倉他們一麵,然後讓梁家男丁回家。桓琚這也是有他的盤算在內,這會兒回去,應該已經喝得差不多了,酒後散德行,看看梁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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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父子離開,種種看客也都漸次離開,李淑妃臨走前對梁婕妤說了一句:“彆總悶在屋裡,有空到我那兒坐坐。三郎現不在你眼前了,阿鸞倒可解頤。”
梁婕妤忙說:“那敢情好。”
李淑妃拍拍梁玉的肩膀:“我看你舉止比她們還強著些,彆總悶在家裡,既有門籍,多來看看。我那裡彆的沒有,經書還是有幾本的。”說完,帶著兒媳、孫女,揚長而去。又有了幾分當年太子之母神采飛揚的模樣。
延嘉殿隻剩自家人了,梁婕妤說一聲:“淑妃娘娘,好人呐!”待要說什麼,李吉、君華為首的眾宦官、宮女又湊上來,要給梁婕妤再道個賀,再好好謝謝三姨的厚賞。梁玉並不受他們的大禮,避開了,又還了半禮,笑道:“三姨沒錢,都是桌上贏來的,見者有份,何必再謝?前前後後你們受累,也該開心開心。下回我要手頭緊,彆說我窮摳門兒就行啦。”
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梁婕妤道:“你們三姨說了,就都收下吧,都不容易。”
李吉等人這才退下。延嘉殿上下,不免說些梁家人其實也挺好的話。
直到此時,梁婕妤才得了點與娘家親人說私房話的機會。梁婕妤久離家鄉,聽到鄉音便覺親切,其實嫂子們、侄女們,能與她說的東西也不多,講的都是瑣事。梁婕妤自己做事不大出挑,經得見得倒是多,囑咐家裡最多的還是要家裡不要張狂:“擱老家裡說,咱就是外來戶,外來戶不張揚且要受欺負,再惹事兒,真叫人抱起團兒來對付,日子就要難過哩。”
這個例子舉得特彆好理解,南氏等都明白了。梁婕妤又想起衣服來:“我去換上,還有三郎的衣裳,我明天叫人給他送過去。”
進了內室,梁婕妤除了厚重的宮裝,換上自家做的衣服,連讚:“好好,我就愛這樣的。”又問侄女兒們在乾什麼,學了什麼。梁大嫂道:“三娘給請的先生哩,頂好頂好的,就是丫頭們自己不爭氣,腦子笨,聽不大懂呂娘子的,黃娘子先湊合著教。”
梁婕妤道:“學點好,學點好。識字總比不識字強些。”
娘兒們說的都是家常,梁婕妤還問了嫂子們可還習慣,又問了侄女們可知道京城現在的流行。她開始犯愁,妹妹是比自己能乾的,可是侄女們比起妹妹來就不行了,少不得為侄女們操心,拿出了些布帛、首飾,叫她們拿回去分了。
梁婕妤到李吉過來催促說:“那邊梁翁他們已領了宴出來,等回家哩。”才對梁玉道:“有空就來陪我坐坐。”做了婕妤,有了自己的地方,梁婕妤估摸著這件事是行的,她也想家。有個妹妹往來通消息,她也能有人說說心裡話。梁婕妤心道,賢妃娘娘總叫她妹妹來,我看我妹妹比她妹妹還強些。
梁玉道:“我一準兒來。”她打算回去跟呂娘子商量一下進宮的頻率,再請教一下宋奇,如果有可能,最好能請教一下袁家的老夫人。掐準了點兒,既不叫人說她把皇宮的地踩得不長草,也不叫姐姐在宮裡眼巴巴的瞅著牆沒個娘家人照應。
君華捧了一隻螺鈿的黑漆盒子過來,在梁玉麵前盈盈一拜:“三姨,金錢裝好了。”梁玉也不打開看,順手拿了:“還挺沉,有勞,多謝。”又拿了梁玉拔下來的金簪還她。梁玉笑道:“你留著吧,拿下來的東西,還有往回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