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裡很快答應了,又挑了一男一女兩個有頭有臉的管事三人擺個品字陣,給梁滿倉夫婦磕頭。回來再開庫,放賞。梁家上下不安了幾天的心,都安靜了下來。
三個管事辦完了事,跑來跟梁玉覆命,王管家又請示:“不知接三娘接下來有何吩咐?”
梁玉道:“你備車吧,明天呂師回來,我與她要到街上轉一轉。車不要裝飾得太好,車把式一定要熟手,咦?我記得你侄子的手藝就不錯,就他吧。你再給我點幾個人,不用乾彆的,就跟我的車。”
王管家聽梁滿倉下令,心裡就得打鼓、就得擔心,怕他辦錯事。梁玉的吩咐下來,他反而很痛快地去執行了。雖然年紀小了一截,但是梁玉還真是個有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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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娘子次日歸來,向梁玉說了黃娘子家的事情:“郎中也請了,錢也給了。到西市最好的藥鋪裡抓的藥,我看阿黃家裡人手不夠,三娘不如派個咱們房裡的人去幫她照看一下家裡。”
梁玉道:“那就大方些,叫……阿蠻——”
阿蠻應聲而至,笑吟吟地:“三娘。”
“賞錢好拿吧?”
“好拿,多謝三娘。”阿蠻衝梁玉眨了眨眼。
梁玉道:“拿了我的錢,要做事的。”
“三娘吩咐。”
“你帶上桃枝、桂枝兩個,到黃娘子家幫個忙,成不成?”
阿蠻笑道:“成呀。三娘等我回來,給你帶糖吃,嘻嘻。”
呂娘子見了直搖頭:“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也把她們都慣壞了。”
阿蠻道:“呂師彆嫉妒,三娘最慣的就是你,我可也沒說什麼。”
三人鬥了一回嘴,梁玉又叫阿蠻再取兩吊錢帶上:“設若有什麼要用的地方,難道要我的人管黃娘子家要錢嗎?不夠花再回來要。”
“哎~”
處置完此事,梁玉便對呂娘子道:“呂師,有心情逛逛街,撞撞車嗎?”
呂娘子詫異:“逛街?撞車?”
“然也~”
呂娘子想問梁玉要乾什麼,又擺擺手:“彆說彆說,我要猜猜。”
“行,等撞完了再猜不到,就要罰你一個東道。”
呂娘子慨然允諾:“好!”
王管家備好了事,提著侄子王福的耳朵:“你這是給三娘趕車,給我小心著點兒!三娘是什麼人你得明白。”
“知道,知道,老叔,那是衣食父母!”
因梁玉說不要太張揚,王管家給安排了一輛車,兩個跟車的健仆,車裡樣樣齊備。梁玉帶著呂娘子、安兒,三個人就坐在車上。
往車上坐定,王福細聲細氣地問:“三娘,咱去哪兒?”
梁玉道:“往普濟寺繞一繞吧。”
王福甩了個響鞭,車輪慢慢動了起來。出了梁家所在的長樂坊,到了大街上,更不敢跑得太快了。晉國大長公主當街飆車被罰的事情,京城裡已經傳遍了。即使是同樣被罰的梁府,也聽到了一些傳聞。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在同樣的事情上栽跟頭。
【普濟寺?】呂娘子開動腦筋,【是要看看普濟寺都有什麼人?還是要“巧遇”?】
然而從普濟寺繞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看到。
接下來的幾天,梁玉看了京中不少遊樂的地方。抽空還往二宋現居住的地方看了一看——宋奇原本住的宅子也是租的,宋奇離京之後,二宋住到梁府,那宅子就退還給原主人了。現在已另租了他人,二宋隻得另覓他處,最終不得不接受了呂娘子代購的宅子。
二宋正在做官的開始,雖看宋奇做過官,自己做時又有很大的不同,尚需調整。見到梁玉,二宋大為高興,也謝過了呂娘子,直說:“周到。”連洗衣做飯的人都有了,梁玉代付了這幾個仆人一年的薪水。
二宋自到衙門裡報到,自然受到些側目,這些他們都不打算跟梁玉訴苦。人家已經把橋搭好了,能走多遠就看自己了,二宋也有自己的誌氣。宋義也沒忘了給梁家再找個教書先生,介紹的自然不如他好,他給梁玉的解釋是:“以府上如今的情形,太有才的人肯來,才要擔心他有什麼目的。三娘,府上恐怕用不了能人。略平庸些就好。頂好是知足常樂,又有毅力的。”
這話說得呂娘子心裡咯噔一聲,偷眼看梁玉,梁玉卻很誠懇地道:“先生說的是,咱家算是一步登天的人,你我都知道,才不配位。得從底子開始補起。”
宋義很高興能跟梁玉在這方麵達成一致,如果被梁玉認為是自己不儘心,那將會是宋義非常大的遺憾。一高興,他又額外提了一句:“請奉勸梁翁,府上還是不要與蕭司空走得太近。咳咳,那個,府上隻要安份守己就好。司空……世人說他是正直老臣,正直老臣做不到司空,走不了這麼遠的。”
這話聽起來含蓄,在聰明人耳朵裡卻跟直說“蕭範那個老東西能當司空也手段也不那麼光明正大”是一樣一樣的。梁玉含笑道:“宋先生如此明白,你我都好,那便好。”
又對宋果點點頭,宋果羞愧,明明一肚子的道理,敗在了嘴上。梁玉笑道:“小宋郎君文辭通達,何不揚長避短?”
宋果拱了拱手,心道,我也這麼想的。
告辭的時候,宋義又說:“三娘但有吩咐,隻管使人告知我二人,定當效力。”
梁玉擺了擺手:“隻管好好做你們的官,彆叫聖人埋怨我胡說八道就行啦。”
呂娘子心道,要見二宋,何必繞這一圈呢?又疑心她這是在觀察地形,把京城的情況摸一摸。她愈發不肯問,想憑自己猜一猜梁玉究竟要乾什麼。
梁玉看了她一眼,笑笑。到了第四天,梁玉乾脆說:“彆的地方都逛過啦,咱們去崇仁坊看一看,那裡究竟有多麼氣派。”
呂娘子大悟,以手撐額,笑了。崇仁坊堪比袁樵家住的永興坊,蕭司空的府邸就在這裡。街逛完了,這是要去撞車了!撞完了,就能名正言順的登門賠禮了。
梁玉與她四目相對,笑道:“我就知道呂師能猜得到。”
呂娘子笑著搖頭:“猜不到、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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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坊到了,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蕭司空家,那裡依然門庭若市。
王福為難地問:“三娘,接下來怎麼辦?”
呂娘子此時來了精神,拍著王福的肩膀道:“看到前麵那條小街了嗎?拐過去,衝!快!”
梁玉道:“聽她的!快些吧,那裡是近路,咱們回家吃飯了。人家這麼熱鬨,咱們就彆湊這個熱鬨啦。”
王福心說,唉,咱家哪能跟蕭府比呀?人家挨個罰,照樣有人上門,咱家就不一樣了。來這裡看什麼呢?這不是紮自己的心嗎?瞧,看見了氣不順了吧?
心裡雖然這樣想,還是依言執鞭趕馬,加快了車速拐過街角。
“籲——”王福出了一身的冷汗,街角也拐過一輛馬車來,兩輛馬車險些撞個正著。兩個車夫都及時拉馬,雖然避免了正麵相撞,卻也有了摩擦,車軸都刮壞了。對麵大約是氣不大順,提鞭就打:“狗奴才!”
王福還不樂意呢,揮鞭相抗:“你不是奴才呀?”
門外的擾動驚動了蕭府,兩隊衛士將兩輛馬車包圍了起來:“何人喧嘩?!”
呂娘子便含笑出去交涉,巧得很,對麵車上也下來一個人。一番口舌,彼此也知道了身份,很巧,對麵車上坐的是朱寂。朱寂挨完親娘兩頓打,養了幾天傷,他就趴不住了。尊臀還沒完全康複,他不得乘馬,隻好乘車來探望蕭度——聽說小表叔挨的打比自己還重。
還沒到蕭府,先遇了場車禍,朱寂內心十分晦氣,待知道車裡坐的是梁玉,更覺得晦氣了。這頓打也是拜梁玉、袁樵所賜嘛。司空府前不好罵街耍橫,朱寂隻好氣哼哼地說:“算了算了,我們進去。”
呂娘子含笑問趕過來的蕭府管事:“可否通融一下,容我家小娘子暫借貴府一避?好叫車夫修車?”
梁家的人啊……還是得讓他們進來的。
梁玉進了蕭府,當然要拜謝主人家。蕭司空太忙,她就先去見大長公主。
晉國大長公主是不肯在家裡好好“閉門思過”的,一麵讓丈夫把長子調回來,一麵要打幼子。蕭司空也氣得不輕,卻攔住了妻子:“彆打壞了,他還要成親的。”晉國大長公主這才暫時停手。
聽到朱寂登門,罵一句:“這個小畜牲他還敢來?”聽到梁玉也來了,皺眉道:“她來做什麼?”待聽完了原委,又聽說梁玉要來拜謝,便說:“請進來吧。”
聽到她這個用詞,家令也是一驚——殿下好生客氣。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大長公主深諳此理。她想掐死淩家,那淩家的敵人就成了潛在的盟友。梁家與淩家的矛盾是擺在台麵上的,大概隻有桓琚才相信這兩家能夠和平共處。大長公主自認沒有侄子這麼幼稚。
晉國大長公主還想知道梁玉那天跟桓琚到底說了什麼,是怎麼從請罪變成了推舉人的?桓琚給二宋做官的詔令,蕭司空同意的時候看是兩個九品小官,並不很在意。看到這對天殘地缺之後,回來罵了一天一夜,無奈木已成舟。對梁玉的印象也下滑了。
晉國大長公主見不得丈夫這樣,她要問問梁玉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把這一對殘廢給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