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想與袁府保持聯係, 呂娘子樂見其成。
【今天可是休沐呀。】呂娘子極其樂觀的想,就勸梁玉:“夜長夢多, 不如現在就去。”
梁玉便去稟明南氏,要再去袁府一趟,給袁家送點東西:“他們家老夫人快出孝了呢,咋也得意思意思。”南氏道:“哎喲, 那上回,人家給咱做臉,那是日子也不大對呀?可得好好謝謝。”梁玉道:“是呢。”
南氏又絮叨了一回:“你爹那個悔過書,啥時能弄完呀?等弄完了,咱也好好收拾收拾,也請一回客。唉, 就是咱請不到啥貴客做陪,你看這事兒鬨的。個老東西, 不學好, 他請這些日子的客, 一個能拿得出手的都沒結交上。”
梁玉笑道:“這有什麼難的?隻要您拿定了主意, 怎麼籌劃, 我來想辦法,您看成不?”
南氏道:“成。哎, 你可彆作夭啊。”
“我什麼時候心裡沒個數啦?”
從南氏手裡討了個允諾,梁玉便帶著呂娘子去庫裡仔細挑了上好的衣料, 又配了些珠玉, 最後喃喃地道:“可惜小先生現在穿不了朱紫, 他膚色白,這兩種顏色最襯人了!”呂娘子在她背後翻了個大白眼。
挑好了東西,梁玉便殺到了袁府。
袁府裡正一派其樂融融,袁樵自打做了官,因年紀小就更要一點威嚴,回到家裡也更冷了一些。今天很難得,他休沐,在家裡教袁先讀書,還與劉夫人、楊夫人兩個商量:“大郎也長大了,該正式啟蒙了。”劉夫人就說:“那就送到老宅那裡與他兄弟們一起讀書。”
西鄉房之所以叫西鄉房,乃是因為祖上在前朝出了一位名人,封做西鄉縣公。後人就拿這個名號做了這一枝的標記,若是前朝沒亡,如今住在老宅裡的這一脈還是個有爵的。如今的老宅,還是當年西鄉公時候置下的,曆經翻修,依然是這一枝的中心。西鄉公在世時,特意將老宅旁邊一處宅院也購置下來,就用做自家子弟讀書的地方。
袁樵接著教育袁先:“無論哪裡都有上進的人,也有無賴的同窗,不要因為地方好就以為人都好,也不要因為遇到一兩個不學無術的同窗就以為先生不行。”
這話裡有話了,楊夫人極敏感地問:“怎麼?弘文館裡有什麼事了嗎?”
她摸兒子的心是摸得透透的,袁樵也就順口提到了嚴中和:“他不好好學真是可惜了,我會好好督促他的。”
劉夫人道:“唔,嚴家呀……他父親嚴禮當年也是個不錯的人,怎麼兒子不上進了呢?是有些可惜了。你做好你自己的事,若得閒,當然要督促一下他。凡做事,在其位、謀其政,做好自己的事情是根本。再有餘力,也不妨想一想彆的事情。但是要有分寸,你的架子不能比學士們端得更高。”
袁樵道:“我也沒有再多管旁人,那是學士的職責,隻他未免太浮躁。一旦闖禍,豈不是整個弘文館都跟著受牽連?隻要他不闖禍就好。”
劉夫人含笑點頭,看到管家進來,問道:“什麼事?”
管家這回連帖子加禮單都捧了來,道是梁家小娘子又來了。楊氏就去看兒子,隻見袁樵一臉的冷漠樣,笑容都不見了。劉夫人已經說:“請進來吧。”劉夫人隻當沒看到孫子,極自然地接待了梁玉。
梁玉沒想到還能見到袁樵,一見就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年輕人裡,她評價最高、印象最好,最樂意誇的,就是這麼個人了。
“小先生。”甜脆清洌,仿佛三伏天喂一嘴沙瓤西瓜。
袁樵耳朵抽了抽,點點頭:“好。”
梁玉再跟兩位夫人行禮,心道,正好,淩珍珍的事情他也知道,他還知道蕭度,心裡有個數總是沒有壞處的。便也不寒暄太多,先說是來致謝的,感謝劉夫人自己家裡有事還為梁家引路。還對坐在袁樵下手的袁先微笑著點了個頭。
劉夫人笑道:“上了年紀就愛個熱鬨,你們肯來,應該我謝你們才對。令堂還好嗎?”
“好,回家就說要找人說說《蓮華經》,我自己也才讀呢,就說給她請個大德講講經。”
劉夫人道:“大德都自矝身份,恐怕不大樂意登門。不如自己出來走走,譬如普濟寺,那裡去的人也多。能遇二三同好,豈不快哉?”
“我先前聽說普濟寺的名頭大,原來真有本事,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回去就去。那再請教您一句,還真觀怎麼樣?”
劉夫人道:“還真觀是道觀。道家的地方我去得少些,不過那裡聽說也有些本事。做法事、打卦,都還算靈驗。”
梁玉笑道:“怪不得,那裡的道長被淩府請了去呢。聽說,是給他們家算姻緣,既然是靈的,就叫人放心了。”
劉夫人一挑眉,索性說了:“唉喲喲,我老啦,不想再動腦筋啦。三娘有什麼,隻管對我講就是了。”
“聽說,隻是聽說,賢妃想給娘家說親。我昨天去了淩府,出來的時候,他們家亂了營。好像說是不樂意,鬨得凶。這消息有沒有用,我也分不清楚。就跟您順口一提。”
連楊夫人都想到淩珍珍和蕭度了,劉夫人更不可能忽略這其中的含義。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那倒是可以把洛洛和蕭度的婚約給解了。最大的障礙可能是大長公主,但是,那也沒什麼,看起來聖人現在對這一乾“舊人”也不想繼續容忍了,那劉夫人就有把握說動娘家。
劉夫人頷首道:“我也就順著聽了一耳朵。”
兩人相視而笑。
既然袁樵在一邊,梁玉不免要問候一下小先生:“小先生近來可好?”
袁樵生硬地點點頭:“好。”
“忙什麼呢?”
“當值。”
看兒子這麼疏離,楊夫人又覺得未免不夠禮貌,便代兒子說:“他呀,除開當值,還在督促弘文館的學生讀書。”
想到袁樵教自家讀書時候的事情,梁玉會心一笑:“真好。有學生淘氣不?有幫著小先生管的嗎?小先生就是脾氣太好了。”
一誇袁樵,楊夫人話也多了:“弘文館多貴胄子弟,有家教好的,自然也有淘氣的。”
那就得說到嚴中和了。楊夫人說了幾句,又折回來:“不過,這些都難不倒我兒。”
嚴家,梁玉是知道的,宋奇給整理過,但是當時不是梁家能摸得上門、請得到人的。現在不大一樣了,梁玉底氣也更足了一些,心道,行,我記住這個人了。
劉夫人眼見兒媳婦越說越親近,心道,你這是幾個意思呢?
楊夫人也沒彆的意思,就是跟梁玉說話很輕鬆,你說什麼,她能接得住下句。哪怕對她有意見,跟她直接相處,也不會覺得不舒服。說個差不多,楊夫人幾乎要留她吃飯。看了婆婆的臉色才想起來,自己好像跟她說得太多了。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楊夫人客客氣氣地將梁玉送走。再回來,袁樵已經跟劉夫人聊上了。
楊夫人正後悔說得太多,聽劉夫人問袁樵:“你這又是怎麼了?”
袁樵狠狠下了個決心,道:“淩氏與蕭氏的差距有多大呢?比我與梁氏的差距小嗎?我看都差不多。然而一旦有事,淩氏被說得何其不堪呢?我何必叫她也被人這麼講?就……都算了吧。”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何必再添這一亂?剛踩進這個圈子,再因為自己被一腳踹出去?這叫什麼事呢?
楊夫人心裡空落落的,兒子明顯不開心,她也跟著難過了起來。劉夫人卻想,壞了,連“為人師表”都不提了。再一想,都怪蕭度!她扶著侍女起身,對楊夫人道:“明天佛奴要當值,咱們去老宅那裡說說大郎讀書的事情。回來再去他舅家看看。”
“他舅家”說的是劉家,劉夫人是鐵了心想跟蕭家劃清界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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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不知道袁樵還有這個想法,隻是在心裡記下了“嚴中和”。小兔崽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先生這麼好的人肯教你,你他娘的還敢放賴?得著機會一定錘得你老實了!
她從袁府出來,直接奔了普濟寺。普濟寺的名頭響,她是早就知道的,到了一看,果然人流如織。梁玉進寺之後上香、捐錢,等了一等才得見方丈。京城是貴人極多的地方,大寺廟的方丈身價也高,等閒的香客不能使他出門相迎,能到方丈室內與他一談的都很少。
也許是趕巧了方丈心情不錯,梁玉得與他相見。靜室之內陳設簡單,方丈須眉皆白,身形微胖,不卑不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有德高僧。
梁玉向他道明了來意,方丈道:“敝寺常有法會,府上若有心向佛,隻管來聽就是。至於每日登門,恐怕力有所不及。”
梁玉想一想,女眷總關在家裡有什麼好的?出來逛逛也不錯,尤其幾個嫂子,能多見見人,也省得天天盯著家裡那一畝三分地上的破事繞繞繞。若能因此開始讀書識字明白些道理,那真是全家的福氣。
梁玉便問方丈:“不知法師何日開壇?”
方丈道:“貧僧每五日一講,諸位師弟亦擇日開壇,檀越想聽時,隻管來便是。前殿那裡有水牌。”
梁玉一一記下,小沙彌開始探腦探腦——下一位要見方丈的人已經在排隊了。梁玉一笑:“法師弘揚佛法,真是辛苦。”
方丈反問道:“何事不苦?又何謂苦?何謂不苦?”
梁玉點點頭:“您說的是,打攪了。”心裡定下來,得讓南氏常過來瞅瞅。前幾天打這門前繞的時候就發現了,往普濟寺裡來的人都不錯,還能看到一些奢華的車馬。今天進了門來一看,果然是富貴者頗多。梁家現在是需要有一些身份更高的朋友,交際上才不至於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