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都不得他老人家待見。
蕭度垂手道:“聽到門上喧嘩,就來看看,見是三娘,就請她進來等阿娘。”
等你娘你帶過來給我看乾嘛?!
蕭度是想聽一聽,關於結拜之事,蕭司空有什麼見解。這事對他很重要!
梁玉似乎也很明白他的想法,搶上來就給蕭司空跪下了。蕭司空見過大場麵的人,不像梁婕妤一看淩賢妃跪下她就也跪了,蕭司空站得穩穩的:“三娘這是怎麼了?”
梁玉哭得淚人一樣:“司空,我們快活不成了!”
蕭度已經驚呆了,他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樣的貨,梁玉再次刷新了他的認知。她居然會哭?
蕭司空不動如山,甚至還坐了下來,看一看哭的梁玉,再看一邊有點傻了的兒子,心說,教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蠢,難怪能被淩家的妖孽迷昏了頭!真不該怪淩家那個妖孽道行高,根本是這個傻子他沒腦子!
如果隻有梁玉,蕭司空能等到她哭不下去自動消音,然後講明來意。但是兒子蠢成這樣,讓他覺得無法拖下去了。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梁玉這才說:“就在今早,賢妃娘娘跟我姐姐,結為姐妹了。嚶嚶嚶。”
蕭度被她“嚶”得頭大了一圈,更加不認識她了。蕭司空也驚了一下,他比兒子老辣得多,一眼就看出了淩賢妃的打算,並且也看出了其中的危險。淩賢妃打算拉攏梁婕妤?她怎麼樣才能說服梁婕妤?一、共同的利益;二、共同的敵人。利益麼,撒謊說不爭儲位了。這個可能梁婕妤不信,但是,如果有共同的敵人呢?
蕭司空也沉得住氣:“這是好事。”
梁玉爬起來就走。蕭度反射性地:“哎……”怎麼突然翻臉了?
蕭司空站了起來:“三娘且慢,三娘請坐。”
蕭度又看看父親,發現現場翻臉速度最慢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梁玉出門就沒上妝,正在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怎麼都好看。眼淚一擦,臉也沒花,往蕭司空對麵一坐,梁玉道:“不瞞您說,我頭一回見賢妃娘娘,就覺得她是個好人。那會兒,滿京城說我是個小潑婦,徐國夫人把我叫到昭陽殿裡看新鮮。進門兒先給她磕頭,定在地上沒叫起來,賢妃娘娘就帶著聖人來把我薅走了。您說,賢妃娘娘是不是好人呢?”
很好,共同的敵人也有了。
蕭司空想把杜尚書和趙侍中都提著耳朵來罵一頓:看看傻老婆子做的好事!活該梁婕妤信了賢妃呀,傻老婆子她有前科的!
行了,上門的原因也找著了,這是怕傻老婆子又犯渾。那就說明,梁家並沒有跟淩賢妃合作的意思,如果沒有徐國夫人,淩賢妃根本連說嘴的理由都沒有。
梁玉這時也不尥蹶子了,放緩了聲音,很難過地說:“司空,我知道梁家不是一盤菜。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呀!我們招誰惹誰了?我們就想太太平平過日子。丟臉鬨事也從來沒鬨到家門外頭,不是麼?”
蕭司空扶著額角,壓著火氣:“三娘放心,我會處置這件事的。”
梁玉起身,盈盈一拜:“您受累了,才學了一句話,能者多勞。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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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司空府,直到坐到車上,呂娘子才問:“三娘何必對司空如何……”
“呂師看我出醜了?”
“這……”
“這樣不是剛剛好嗎?一個不太笨的鄉下丫頭,這樣就好。司空心裡想要這樣一個人,我就給他一個這樣的人。再往上一點,他就該瞧不慣我了,”梁玉說著,撩開車簾往外看了看,“以後呀,咱們要常來這裡,換輛車,不起眼點的。”
呂娘子道:“不錯,以後是要常與司空府打交道,韜光養晦也是應該的。現在呢?”
梁玉笑著搖搖頭,放下車簾。車外,為名為利為著心中的理想,熙熙攘攘,誰也不比誰高貴。
“回家念書呀。”
梁玉真就回家讀書去了,隻等日子到了好赴李家的宴。
李家不像淩、梁兩家,人家是正經的官宦人家。當年徐國夫人在宮裡懟天懟地,就是在李淑妃這裡碰釘子,一是因為李淑妃生了長子,二是因為李淑妃通經史,有一車的道理和心眼等著她,更重要的是,李家也不是吃素的。
有過往袁家正式赴宴的經驗,這一次南氏與梁玉都更從容了一些。
李家失去了仁孝太子,是非常的悲慟的,然而日子還是要過。李家的腦筋也很清楚,先前李家與杜家的關係,就是現在梁家與徐國夫人的關係。李家還要再添一條,李淑妃與杜皇後,之前那是正經的情敵、對手。彼此之間是很有些齟齬的。
仁孝太子一去,李家就不得不暫避鋒芒,直到事態明朗。新太子念著仁孝太子的情份,梁家雖然蠢點,卻也不是杜皇後的走狗。
這樣好的機會,為何不與梁家走得更近一點呢?不過是請幾次飯,就能幫梁家一個大忙,這筆買賣也太劃算了。
利益上講,這是值得的,感情上來說,在仁孝太子去世之後還肯對淑妃一脈表達善意的人,也值得李家適當的幫一把。
是以李家這一次請客與袁家一樣也是動了腦筋的,他們把桓琚的舅家嚴家的人也給請了來。嚴家現在當家的是尚書嚴禮,他與桓琚是表兄弟,得管桓琚去世的親娘叫姑媽。嚴禮娶的是名門楊氏的女兒,也是門當戶對。嚴禮長女嫁的平王,次女就嫁到李淑妃家裡,是李淑妃大哥的兒媳婦。嚴禮還有個兒子,就叫嚴中和,正在弘文館裡當學生。
親家出麵,楊夫人也是欣然前往。京城的關係,都是一環扣一扣的,嚴中和今年十八,去年娶了一個媳婦兒,也是門當戶對,她姓劉,今年十七。
楊夫人就帶著新兒媳婦,一同到了李家,宴上便與南氏、梁玉混了個臉熟。
南氏雖然還有點土氣,說話卻有著鄉人特有的純樸道理,也不失場麵。梁玉就更好了,她鄰席就是劉氏。兩人對著舉杯,含笑點頭,梁玉就小聲問道:“娘子姓劉,不知與先前去世的劉尚書家認識嗎?”從門第上推斷,她估計得是親戚。
劉氏微斂了笑容:“正是叔祖。”
梁玉連忙道歉,又說:“他是個好人。袁家的那位劉夫人,人也很好。”
哦,原來是熟人,劉氏微笑道:“是,我在家時也常見這二位的。後來……”嫁出去當然就見得少了。
有這麼一點“淵源”再說話就容易得多了,等到宴會結束的時候,兩人已經頗為新昵了。劉氏知道了梁玉小名叫“玉”,梁玉也知道劉氏叫“湘湘”,便說:“與湘水有什麼關係嗎?”
劉湘湘笑道:“叫三姨猜著了,我出生後,家父接到家書時正在湘水泛舟,就取了這個名字。叔祖家有一個妹妹,她是在洛水邊上出生的,就叫洛洛。”
“那一定也是一個水靈靈的美人。”
另一邊,楊氏也覺得梁家女眷還是可以稍稍交往的,對李淑妃的嫂子袁氏說:“過兩天,我還你的席,請梁媼、三姨作陪!”
她對徐國夫人、淩氏,都不大滿意。當年桓琚成婚的時候,為了正妃的人選,兩家杠過一回,嚴氏惜敗。之後桓琚的後宮更是親娘死了嶽母當家,這惹得嚴家上下不大滿意,徐國夫人一旦驕橫起來,自己都忘了得罪多少人。淩賢妃呢,當年曾想仿照李淑妃的做法,要給自己哥哥求娶嚴家的姑娘,兩家頗有一場恩怨。
那當然得跟梁家處得好一點,十年之後,誰得勢還不一定呢!
嚴家與李家的想法也是有些像的——不就是吃頓飯嗎?舉手之勞,又不費什麼事。何況南氏母女倆看起來也還不錯,就算她們真不像樣,大家忍一忍又何妨?聖人與太子相處愈來愈溫情脈脈,太子又是被蕭氏、杜氏給圍起來,大家也需要與儲君發生更多聯係的。
梁家就是那個非常好的橋梁。
三家口頭上做了約定,楊氏回家就準備上了。不但給李府下了帖子,還知道梁玉登過袁府的門,正巧,楊氏與袁樵的母親楊夫人是同族,而劉夫人與劉氏關係更近,劉夫人婆媳也收到了帖子。楊氏還將自己的長女、桓琚的侄媳婦平王妃也給拉來做陪客。
再加上嚴家幾個妯娌,居然湊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局。宴席設在了嚴府,梁玉與南氏進府下車,劉湘湘已經迎了上來,親切地挽著梁玉的手:“三姨比前兩天更標致了。”
梁玉與她並肩往裡:“你這麼誇我,一定是因為自己更好看了,心裡高興。”
都是年輕小娘子,梁玉雖然還未出閣,其實是個膽大包天不大忌諱的主,跟劉湘湘一個新婚少婦居然很談得來。
入席之後,梁玉向劉夫人、楊夫人致意,二位一見是她,心裡都有一點無奈——不是池中物呀,以後見麵的機會,可真是多呢。
嚴府設宴,歌舞彙集,女人們說京中流行的八卦,再說些服裝首飾。劉湘湘就問梁玉:“你這身秋裝好,我家的裁縫總覺得差一些。”
王管事為保住飯碗,當然是十分儘力的,梁玉道:“我家裡沒養好裁縫,是在外頭做的。你要想做,我回頭叫他們把人給你找過來。”
“那好。”
正說話間,嚴中和一頭紮了進來。
楊氏直起上身:“你怎麼來了?真是失禮!”
嚴中和一把鼻涕一把淚:“阿娘!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