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嶷笑笑,也不說話。
桓琚看誰順眼了,就跟誰多親近,問道:“你呢?近來還缺什麼不曾?你還供著阿鸞她們呢。”
桓嶷道:“兒的用度儘夠了,放在那裡也是生灰。聽說,閨女要嬌養著的,儘著阿鸞用嘛。反正有淑妃娘娘與大嫂教導,不怕慣壞了。”
“你才多大?敢說兒女經?缺了彆哭。”
“不哭,不過有一件事,須請阿爹出麵。”
桓琚樂了,桓嶷極少向他請求過什麼:“那是什麼事?”
“剛才三姨來,說梁滿做生日,讓我不要擔心,有人幫忙看著,出不了紕漏。說幫忙的人是宋奇。他也怪可憐的,一朝領命,回京還要善後。”
“這算什麼事?”
“他是朝廷官員,並非東宮屬宮。若是諫兒臣的,兒臣自賞他。除此而外,豈可擅專?”
桓琚心裡很高興,涉及朝廷官員,兒子有事就跟他彙報:“你賞他就是了。他是個有老乾的人,做官亦好,此番出京,頗知人間疾苦。對方上的事情,你要多問問他。”
“是。”
“梁滿家裡能有多少事情?這就召過來吧。”
“是。”
無論是梁滿倉還是宋奇,在至尊父子這裡,都是小人物,桓琚將一疊奏本推給兒子:“你來讀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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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回到家裡,正逢著宋奇被叫到宮裡。來的是東宮的人,見到梁玉老老實實彎腰叫:“三姨。”
梁玉就問:“咦?殿下有什麼事忘了說了嗎?”
宮使道:“是宣宋奇。”
梁玉笑罵:“他怎麼這麼多事?叫他彆管了的!”又命再拿錢給宮使。
宋奇萬沒想到梁玉這效率忒高,前頭進宮,後頭他就進了東宮。他的心裡也是打著小鼓的,從來在皇帝和太子之間,就有一個修羅場,弄不好,皇帝、太子,兩個裡都得死一個,何況他們這些蝦兵蟹將?
他是真有點怵了。
梁玉趁著宮使從王管家手裡接錢的空檔,對宋奇說:“這個外甥,不像舅。”
宋奇苦笑道:“但願像姨。”
梁玉抿嘴一樂。她對桓嶷是很有信心的,就衝那句“當成大哥的父親”,就知道他至少是有折衷的辦法,保證自己不會做得太差。
果不其然,宋奇進宮去沒多久,帶著宋義、宋果二人回來了,三人都臉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喜色,進門之後向梁滿倉報個平安。梁滿倉對宋奇的信任甚至超過蕭司空,著急地問:“宋郎,如何?”
宋奇笑道:“有些事我們現在不能講,不過,梁翁,好消息。”
梁滿倉百爪撓心,又不敢問,隻能看著宋奇上下忙碌,也不知道是什麼好消息。最後覺得看著姓宋的他就不安生,索性回屋抄著手往個案邊一蹲,他發呆去了。
此時,宋奇等三人才對梁玉作揖道謝。梁玉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呀?我就知道三郎這混蛋不守信譽,說好了不叫他管的。”
宋奇笑道:“不是為了不是為我。”宋義、宋果齊齊斜他,就是為你!你跟太子,你們兩個,當著聖人的麵就過了明路了,你還裝!
宋奇麵不改色地道:“奏對的時候,太子殿下也在場,就無意提到了他們兩個。”一查這兩個人還真乾了些事情,桓琚一高興,將這兩個從九品給提到了八品——這是極快的晉升速度。
梁玉也為他們高興:“哎喲,那是好事,得好好慶賀慶賀。王管家呢?送十桌酒席去宋郎君的宅子,給他們宴客使。”
宋奇小聲地道:“府上也有喜事呀,三娘隻管等旨意吧。梁翁就要官複原職啦,不是明天,就是後天,必有旨意下來。”
梁玉道:“那咱們擬的單子,是不是要調一下了?”
“然也~”
“那就有勞啦?”
宋奇笑道:“舉手之勞。下官也不曾安排過這麼大的排場,如有疏漏,還請恕罪。”
梁玉道:“那我不管,反正您比我見識高。就賴上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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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的,梁玉也沒有什麼事就都不管,還是建議哥哥們跟著幫忙。宋奇回京來,一個做官的,得多少關係要跑?就給梁家當管家,那哪兒行呢?不但自家得打下手,她還說動梁滿倉給宋奇錢帛,讓他出去活動。
第二天,梁滿倉官複原職的旨意就下來了,還是那個散官,還是那個品級,還是那套行頭。梁滿倉感動得熱淚盈眶,也猜到了宋奇昨天說的“好消息”是什麼,他對宋奇越發的感激佩服了。
宋奇也很謙虛,隻說:“聖人與太子本是小懲大誡,我有什麼功勞呢?不過梁翁,以後還請謹慎呀。下一次就難保不是見真章了。”
此時梁滿倉沒有不答應的,一個勁的點頭。梁玉再說給宋奇錢使,梁滿倉也是一肚子的主意:“是得給。現在不結下人情,以後有事,怎麼能再好意思叫人家幫忙呢?”萬一再叫抹成個白板,宋奇是個官兒,能幫忙的呀。
宋奇拿了錢,也沒有不管梁家。都跟至尊父子麵前掛上號了,還有什麼好跑的?誰能大過他們去?很快,他就擬好了新的宴客名單,在原有的基礎上,又加了幾個人。擬完了名單,拿去給梁玉看。
梁玉接為,第一眼看到“袁樵”兩個字:“他還是做著九品的官呐。”
宋奇想到跟自己一塊兒掛皇帝屏風上的難兄難弟,說道:“以袁郎的年紀,做校書郎是極好的。先學一些東西,打好了底子,才好辦事。”
這聽起來像是風涼話,宋奇好險想起來這是個“小先生”,趕緊補充:“三娘,凡做事要沉得住氣,做官更是如此。所謀越大,所費越多、越久。所以,您和東宮,都不能著急,讓彆人急去,一急,他們就會露出破綻來。
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吳、越之國,實則一州一府之地,決個勝負且要這許多年,何況當今呢?聖人誅權臣,有蕭司空輔佐,還花了五年了。那時,他已經是聖人了。”【1】
梁玉問道:“那要幾年?”
宋奇心裡發毛,猶豫著說:“三、三五年吧?”
“哦,好。”就兩年半以後吧,要是沒再升,我再想辦法。
【難道三娘要拉攏袁家?不過,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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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想梁玉為他操心的袁樵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梁玉給列為待辦事項了。他在家裡看著興奮的祖母,不解地問:“阿婆,怎麼了?”
劉夫人看起來還是端莊沉著的,袁樵太熟悉她才看出來一絲不同。實際上,劉夫人心裡樂開了花:“他們去蕭家退親了!”
“洛洛的婚事?要怎麼講?”
“哼!”劉夫人冷哼了一聲,“能怎麼說?劉家還沒出孝呢,沒有做父親的自己還戴著孝,就要張羅女兒的婚事的,那像話嗎?所以呀,不能再耽誤他們,請他們另覓良緣吧!”
她把“良緣”二字咬得極重,人也不大高興了。
蕭度忍不住跟淩珍珍暗傳消息,彆人不知道的時候進行得很順利,一旦被人偵知,事情就明明白白,一點遮掩也沒有了。劉家得到劉夫人暗中傳遞的消息,也覺得再將女兒嫁給蕭度很不妥當!這是立場問題,蕭司空一再保證他自己的立場,那蕭度呢?這個不能忍!劉尚書為什麼死的呀?!
劉家暗中收買了淩家的仆人,將他們往來的書信拿到手。小情侶加的密碼,仿佛是一把普通的銅鎖,落到慣偷手裡,喝口水的功夫就被破解了。
劉家今天拿著密信上門退婚去了,蕭家要是識相呢,大家保住彼此的臉麵。要是再說教育好兒子,然後完婚呢?信就拍臉上去。管你是司空還是公主,劉家才不想為蕭度的破事付代價。大家都是聖人的臣子,爭的是禮法大局,可不是蕭司空門下走狗!
袁樵道:“這樣也好,司空太獨,與他糾纏太深,並非福事。”
孫兒越來越機敏了,劉夫人笑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