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申道:“請殿下善待自己的手足。”
“?”桓嶷眼現疑惑之色,他自認對兄弟姐妹們都還不錯,即便是不喜歡的,也沒把彆人怎麼樣。對關係好一點的也是像大哥一樣,仔細照料,要不怎麼能見著紀申還想著問紀家的取暖問題呢?
紀申提醒道:“臣累年入朝,不見齊、魯二王。”並不是所有的刺史每年都能入京述職的,特殊的情況也是有的。比如皇帝不想見的人,再比如地位沒那麼重要的人,以及路實在是太遠了,在路上能耗小半年的刺史。
桓嶷道:“我正想請教紀公,四郎向我揭發他們有反心。”
紀申道:“二王如何能反?昔年聖人派去的都是監視他們的人,即便二王心有不甘,換掉王府佐臣即可。他們未返京,今年來的不就是他們的司馬麼?四郎所言之事,殿下不必對聖人講,卻可請聖人將他們調離本州,換個離京城近一些的地方。如此,既全骨肉之情,也有保全之義。”
桓嶷笑道:“多謝紀公。”
紀申又說:“殿下還有兩個妹妹,也到了婚配的年紀。”
“八娘、九娘?”
“正是合浦、安泰二公主,聖人為她們婚配比殿下為她們擇婿更好。”
桓嶷一想,不錯,再次謝了紀申。紀申道:“臣老人,不免話多,還請殿下恕罪。”
桓嶷道:“我隻恨紀公對我說得少,如何會嫌多?還請紀公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紀申幽默地道:“今天說完了,明天說什麼呢?不如細水常流,讓臣天天嘮叨吧。”
桓嶷笑道:“好。”又想起來,紀申這是升官了,品級比以前的高,所蔭子孫也就比以前的多,紀申前番被貶是因為兒子的事情。【這回他能將兒孫帶在身邊,再不會出事了。】不由為紀申高興。
紀申看桓嶷的樣子既不呆傻也不陰沉,也是欣慰得緊,依舊謹慎地不提太子妃的事情。隻等桓琚琢磨得差不多了,親自跟兒子講,以紀申推測,年前這事就能確定了。
桓嶷有了一個紀申,每旬去見親爹就能賴在湯泉宮多住一晚。距離產生美,父子倆關係居然更融洽了一些。
桓嶷先向桓琚提出來給妹妹選駙馬:“大姐已有佳婿,二妹尚無所依。”桓琚心口因為淩庶人而生出悵然之感,卻也沒嫌兒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應允道:“忘不了她們。”
桓嶷隻等兩個妹妹的丈夫人選出來一看,放心了,兩個駙馬看起來比豐邑公主二婚的那一個還好,都是出身名門的年輕公子,初入仕的品階不高,父兄叔伯沒有高於五品的官職。看著體麵,又沒有實際的作用,哪怕齊、魯二王真的謀反了,兩個妹妹也幫不上忙。確是“保全”之意。
至於齊、魯二王,桓嶷隻當不知道這件事。他一個太子,沒事盯著兩個親王弟弟做甚?有功夫還不如給紀申發點柴炭呢!朝廷每到秋冬季都會給官員發衣服、柴炭,數量也不算少,但是其中一部分會折成米、帛、錢之類。且官做得越大,排場就得大,耗費也多,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夠用的,還得自己買。
桓嶷也就借著給全東宮的屬僚發福利的由頭,下令撥發柴炭給紀申,除此之外,他也不額外有什麼過厚的賞賜——紀申還是執政,太子與執政走得太近是危險的,無論這個執政姓蕭還是姓紀。
紀申如今並不缺錢,他的俸祿比以前厚了,還不用付房租。趕上刺史進京,按照慣例是有禮物收的,隻要不是過份,人情來往都是要有的。紀申隻收點土特產,人情來往也定一個數額,超過了的部分都退回去。人人都知道他的作風,也不琢磨歪點子,還算其樂融融。
紀申做了執政才知道執政有多麼肥,不由擔憂:【我且如此,他人又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京中的貴戚又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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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人梁玉不知道,隻知道梁家也開始收到禮物了。
外地官員給京城送禮物是官場上心知肚明的事情,不止給達官貴戚送禮,大家還給皇帝“上貢”。梁玉都給桓琚送了布帛了,美娘押車直接運到了湯泉宮,布千匹、絹千匹,當然桓琚返給她的更多就是了。
梁家才上京的時候,連家鄉的縣令上京來都沒有登過梁府的門,到得今年,梁滿倉拿著禮單來問梁玉的時候,梁玉還沒反應過來,一時詫異:“還有這樣的事情?”
她又回到京裡了,湯泉宮泡湯跑馬是很自在,然而一則父母家人還沒有過來,二則她還有作坊要開,三則袁樵接了萬年縣令的任命隻能蹲在京城裡,所以她又回來了。
梁玉不得不問現給梁滿倉辦事的那位齊先生:“我家何時與這些事情扯上關係了?”
齊先生道:“這也是應有之意,京中貴戚之家多半都有這些。在下看過禮單,這上麵的數目並不出格,應當不是求上門來辦事的。”
“能收?”
“不妨和光同塵,”齊先生解釋道,“各家都有,即便是紀公那樣的清正廉潔,也不能不與人交往。”
梁玉點點頭,說到人情她就明白了,有個度就行。於是梁滿倉戰戰兢兢,收下了第一筆由這麼高地位的官員送的“賄賂”,雲裡霧裡擔心了好幾天,就怕刺史找他乾什麼非法的事情。直到搬到了湯泉宮,刺史也沒找他說什麼,梁玉又向劉湘湘等朋友請教了,回來告訴他沒有事,梁滿倉才放下心來。
【玉的親事得準備起來了,年紀也不小了,她嫁得好了,剩下幾個說親也能長臉。】梁滿倉一肚子的主意,算著刺史送的禮物辦喜事的時候也能用得上,統統都計入了庫房。
梁玉還不曉得梁滿倉的主意,梁滿倉到了彆業,她反而回到了京城——她得籌劃開作坊了。先期的工作呂娘子已經做了不少,木材料、工匠、款項都準備好了,進料也看了幾家。梁玉回來一是選址,這個有個問題,水紡車隻能在有合適的水流的地方,這個不是呂娘子一個人能夠協調得了的。
兩人又勘察了一回地型,將作坊定在了城外的一條支流上——主流的河道船來船往,不是一般人能夠占據的,支流就不成問題了。經過梁玉的土地的那一段已有了碓坊,拆除也不行,再換地方就不是梁玉的土地了。強買強賣不是梁玉的作風,且那塊地還是安邑公主的莊園,搶也搶不過。
梁玉想了一想,沒有驚動安邑公主,跑到豐邑公主的莊園上瞅了一回,回來給豐邑公主遞了帖子——請求借地。
豐邑公主為婚事很鬱悶,不想在湯泉宮接受“恭喜”,拿了帖子,帶上騎士直奔梁玉的莊園來。兩人見了麵,豐邑公主問梁玉:“你要那裡做什麼?”
梁玉如實說了,豐邑公主道:“那有什麼?送你就是了。”
梁玉道:“那怎麼成?我已蒙你送了多少啦?可不能再占這樣的便宜,哎,對了,要不,我拿出地來跟你換。公主家也不能由著人薅羊毛啊。”
豐邑公主卻有主意,她得讓梁玉欠她點人情,這樣以後有個人幫她說話。且豐邑公主下注在桓嶷身上,“日後”還得靠弟弟過舒服的日子,跟梁玉套點交情是沒有壞處的。
豐邑公主必要送,梁玉必不肯收。呂娘子見狀便笑了:“為這一塊地值得兩位這樣推讓的嗎?不如這樣,找個公允的牙人,他說怎麼樣合適就怎麼樣換。三娘呢欠公主一個人情,公主下降,有要三娘幫忙的地方,三娘一定不能推辭,如何?”
豐邑公主道:“那就這樣了!”
梁玉心道,【你被她給哄了。】她看出來豐邑公主的小算盤,不大願意兜攬這個事,豐邑公主人不壞,但是不知道會捅什麼樣的簍子,寧願明白算賬,又或者乾脆換個人商量得了。人情債不好欠。
而呂娘子三言兩語,把事情給限定到了“下降”這件事情上,夫妻之間的破事,怎麼偏袒都出不了大事。
兩人都是利索人,很快辦好了交割,梁玉拿了土地與豐邑公主置換,豐邑公主也不吃虧。那當年是淩家的莊園,桓琚給寵妃娘家的東西沒個壞。呂娘子已備下了物料,秋收已過、正有閒人。
到得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作坊已經初具規模,織機、紡車也已得了一半,女工們陸續上崗。梁玉卷起袖子正待大乾一場,梁八郎一頭紮了進來:“你還在這裡做甚?又冷又無趣!快與我回去,新娘子要有個新娘子的樣子!”
梁玉爆了個粗口:“我日!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是說我嗎?我咋什麼都不知道呢?”
梁八郎還奇怪呢:“你又蓋房子又置地的,難道不是急著嫁出去嗎?我們還等著你把房子蓋好了,東西好記到你的嫁妝單子上呢。”
梁家一家子實在人,對錢特彆仔細。雖然恨不得她早點嫁出去好放心,梁滿倉與南氏還是等到她折騰個差不多了,才找到了當年的“女方媒人”,好把閨女給嫁了。袁樵是好人,但是錢嘛,還是交閨女手上捏著才能放心不是?
梁玉眨眨眼,袁樵接了萬年縣令的任命,辦交割,理順種種關係也需要時間,她已做好了明年再辦事的準備了,現在這個……
“知道了,我這就回去!哎,我說,嫁妝我不愁,衣裳首飾呢?”
“裁冬衣的時候都留下啦,娘說,彆讓你作妖,給你攢造好了穿戴就成啦!”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