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一一答應了。
於是劉、楊二位夫人主持全局,梁玉則與郭、程去作坊,郭唐看了一回,道:“這個地方選得不錯哎!”
梁玉笑道:“這是我與豐邑公主換的地方。”
桓琚給他閨女的地方,那能不好嗎?道路方便、風水宜人,安全自然也是有保障的。程祥看了一回作坊,則指出至少到了那一天需要搭些帳篷之類的,以供隨行人員使用。梁玉也都答應了。
送走了他們,梁玉拿出錢來讓阿蠻給錢同,讓他這段日子不要亂走,一旦作坊有需要他就得過去。然後請過來呂娘子,交給她一件事情——雇人,一定要保證二月的時候,作坊已經開工了。“聖人到的時候,織機要都開著,要有布能正好卸下來。”
呂娘子心領神會:“我理會的。三娘如今就不要再跑啦,跟著太夫人學學。”
梁玉道:“好。”
劉、楊二夫人忙的時候,梁玉在她們跟前打下手。待到晚間用過了飯,她們去歇息了,梁玉抽空跑到廚下去,親自下廚調些滋味。應允了要請桓嶷吃野菜,味道就一定要好了。袁樵在房裡不見妻子回來,一路找到廚房,梁玉正調了一碟蘸料,焯好了一盤菜。
見袁樵來了,梁玉笑吟吟地道:“來嘗嘗,好不好吃。我廚藝可不止是刀工呢。”
袁樵接過盤子,奇道:“晚飯也有青菜,不合你的口味嗎?”
“不是,我不是準備野菜呢嗎?”挾了一筷子青菜蘸了,遞到袁樵的口邊,“嘗嘗。”
袁樵張口含了,隻覺得酸鹹適度又略帶一點甜味,淋了一點熟油,極香。讚道:“好!明天我要吃!對了,野菜要挑好,不要混進什麼雜草藥材。”
“放心,到時候我一顆一顆的摘。”
袁樵胃口開了,端過盤子,拉著妻子:“咱們回房吃去。後天在家裡守歲,大後天就要開始拜年了……”
“嗯,我明天請呂娘去一趟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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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中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新年。旨意下來是瞞不住人的,留點心就知道桓琚年後要出宮到袁府,還順道在無塵觀裡踩一腳。那能是因為袁樵長得俊嗎?必然是因為袁樵成了桓琚的聯襟。連帶的,京城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他這個娘子娶得真是太值了!”無數人這樣說著。
在袁氏宗族裡麵,這樣想的人也是多數。袁樵成親的時候,還有人打算冷眼看看新婦如何,再考慮是否要親熱起來,不消兩個月,皇帝都被領進門了。【彆惹她。】便成為了共識。
除夕夜,各家在自己家守歲,第二天官職夠的要入宮去朝賀天子。領完宴回來,就是各家走動的時間了。不那麼重要的就投個帖子,重要的就親自上門,趕場似的。
袁翼家裡也擠滿了人,袁樵預備往叔祖這裡報個到就走,又被叔伯、兄弟圍住了,受到了熱情的問候。袁翼也問他:“迎接聖駕不是一家一戶的事情,有什麼要幫忙的隻管說。”
袁樵道:“需要的時候必然不會與您客氣的。”
袁翼捋一捋須,笑了。
話雖如此,直到二月初六這一天,袁樵也沒向族裡要什麼幫助。族人一插手,必然會更周詳細致,隨之而來的麻煩也會更多。自己一家人如果忙得過來,就不要再自找麻煩了。程祥、郭唐都是熟人,不會給他下絆子,這事就成了一半了。
二月初六,據說皇曆上這天日子不錯,桓琚父子早起,先接見了執政。紀申幾人都知道了他今天要走親戚,蕭司空是因為兒子曾在楣州與袁樵共過事,且勞動改造的效果不錯,對梁玉的“事業”有興趣,紀申則是聽桓琚說了什麼水紡車,他對耕織很了解,很想親眼看一看水紡車究竟是不是這麼有效率。黃讚也不甘落後,且也想看看紡車有沒有推廣的價值。
是以日上三竿,梁玉在袁府門前便等來了二拖三。皇帝父子倆帶著三個執政來了!
梁玉一驚:“你們政事堂不留人嗎?”
桓琚笑著對袁樵道:“三姨這個道理說得明白,是你教的嗎?”
袁樵道:“她的道理不用教。”
桓琚大笑,對蕭司空等人道:“我就說,你們不要跟過來嘛!”執政跟了過來,他也不大自在,本來是散心的,帶著三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拖油瓶又算什麼呢?!有個什麼得意忘形的時候,一定要被勸諫的!討厭。
蕭司空笑笑,不說話,他就跟來了。
桓琚無法與執政比臉皮,怏怏地進了府,口裡說:“我們親戚好吃好玩,你們跟了來又來拘束我了。”又指著宦官,讓他們不要擠到了兩位夫人,要好好照顧她們。
黃讚跟在後麵嘿嘿地笑,也不辯解。
正堂上坐了,桓嶷好奇地打量袁府,心道:【這就是世家氣度嗎?】
桓琚先問候了兩位夫人,賜了她們金帛。
梁玉袁樵領袁先、美娘來見駕,少男少女粉雕玉琢,桓琚是個愛美人的人,看到他們先喜歡上了。高興地說:“賞!”袁府準備了一大筆錢,用以供應隨駕而來的人。桓琚出行也準備了一大筆錢,用以賞賜袁府諸人。
他不是個吝嗇的皇帝,賞賜必能填了袁府為接駕而花費的錢帛。
桓琚先問袁先多大了,讀了什麼書之類,他已知袁先來曆,聽袁先回答詩書俱通,讚道:“很好!君子當自強不息。”袁先看了梁玉一眼,恭敬地領訓。
桓琚順口對梁玉道:“說什麼這孩子八字不好,我看就不錯嘛,三姨不信那些流言,必有後福。”
【您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梁玉心裡翻了個白眼,臉上笑道:“什麼流言?我沒聽到。我的兒子會有什麼不好呢?”
桓琚道:“對,都好的,是袁配不好。”
“話也不能這樣講,”出乎意料的,梁玉給袁配說話了,“魚到了地上,會渴死,到了水裡就活了起來。也不是魚不好,也不是地不好,他不過是把魚放到了水裡。”
【放生了。】蕭司空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
梁玉還沒完:“您一句‘不好’,袁配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他要是做官好,您這麼說就是錯過了一個人才了。咱甭記著那些個雞毛蒜皮的啦,放他該怎樣就怎樣吧。”
桓琚笑著看了袁先一眼,問梁玉:“雞毛蒜皮?”這說法挺新鮮呐,被親生父母拋棄,是小事嗎?
梁玉將手一擺,瀟灑地道:“凡是我已經挺過去的事情,就都是小事情。挺不過去的,才算大事。”
桓琚撫掌大笑,對袁先道:“多學學你母親,這個樣子才會有福。”袁先乖巧地應下。桓琚又問美娘:“你便是楊氏嗎?”
“是。”
桓琚細問了美娘不少楣州的事情,美娘一一作答。桓琚心道:【她小小年紀對楣州卻很熟悉,無論是男是女,都還是離了楣州的好,三姨這件事做得不錯。】
兩個孩子得到了接見,桓琚接下來就不再理會他們,與劉、楊二夫人說幾句話,問袁樵進獻的書畫的來曆,又問典故,與執政們品評一回袁家自家收藏的祖先的墨寶。
他們出宮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一番言語,即到開宴的時間,梁玉依舊約定將今春新出的野菜焯了給他們奉上。桓琚與桓嶷嘗了一嘗,才相信野菜沒那麼難吃。紀申、黃讚年輕時過過苦日子,吃得懷念,蕭司空比皇帝父子還好奇,嘗完了道:“真的是野菜嗎?”
紀申道:“確實是,不過做得精致,百姓人家是沒有這許多油鹽來陪它的。”
宴畢,紀申關心紡車,先於桓琚提了出來。梁玉笑道:“有的,已安排下了,還請聖人移駕。”
一行人又到了城外,蕭司空心道:【不對,這怎麼是往豐邑公主的莊園去的?】豐邑公主得這個莊園的時候,蕭司空還是操心勞力如同老黃牛一樣的勞模,賞賜這個莊園的文書上他還簽過字,這個他記得。
桓琚與桓嶷更關心水紡車,到了河邊一看,桓琚有點吃驚地問:“這麼高大嗎?”他見過汲水的筒車,也見過水碓,都不小。這麼大輪子說是紡車,他還沒見過。
梁玉邀他走近了去看,從巨大在的轉輪沿著連軸,一步一步走到紡錠前,三十二支紗錠不斷地旋轉,君臣都很詫異:“這樣也行嗎?”
梁玉笑道:“您不是打從頭起看到這裡的嗎?還能有假了?就算這個是假的,我的布難道也是假的?”
桓琚與執政們交換了一個眼色,桓琚問道:“這需要多少工?能紡多少線?做起來費力不費力?”梁玉一一作答,桓琚對紀申道:“明日你派人來請教三姨。”
紀申認真地道:“是。”
梁玉又請他們去看織室,君臣興衝衝進去,又都有點失望:“還是與以往一樣的織布嗎?”還以為能看到新的東西呢!
說話間一架織機上布匹織成,卷好,紀申發現了不同:“這個有點快呀。”梁玉道:“正是。”介紹了她的作坊的分工做法。這個方法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蕭司空都忍不住說:“匠作那裡若是也能如此就好啦。”
黃讚道:“他們也有這樣的想法,隻是不一定能做得到。師傅帶徒弟的手藝,是要學全套的。這學不全的就是個廢物了。”
幾人討論了起來。到得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趕工的時候這樣做非常的好,但是卻不不利於培養一個全麵的工匠。有點急功近利、殺雞取卵了。
梁玉笑道:“我要的隻是布,她們要的是有錢買米吃飯,各取所需。我們誰也不用將這活計從頭會到尾呀,用的時候再學唄。活計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執政們卻都搖頭,還是認為這樣效率是高的,“終究不美”。卻都記下了這個方法,以後如果有需要趕工的事情,完全可以拿來應急。
梁玉不再與他們爭執,這個分歧早就有了,反正她要的是布,吵什麼吵呢?還是看看日頭,請桓琚去聽書,再奉一餐,然後送回宮裡的好。
桓琚也恰是這個想法,執政的觀點是不錯的,梁玉的效率也很高,兩者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回去你們慢慢議,三郎,咱們去聽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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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琚這一天過得挺開心,遠離了美人爭吵的後宮,也看了新鮮事物。看到自己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心裡也不無得意。回宮之前賜了梁玉一大筆錢,笑道:“今天真是開心。”
梁玉道:“那我就放心了。”與估計得差不多,這筆賞賜足以填平迎駕的花費,還能有剩,免她把作坊再壙大一點的了。
桓琚道:“還有更讓人放心的事情。”說著看了桓嶷一眼。
三月初七,太子納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