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道:“阿娘是為我好呢。”
蕭弗想了想,道:“那帶上我吧。”
袁先呆了一呆:“啊?你不去大相國寺了?”
“嗐,去哪裡不去呢?總是散心的。”
袁先搖搖頭:“我不是去散心的,有正事的。”
有正事就更得跟過去了,蕭弗賴皮得不像是個蕭家的子孫:“矮油,帶上我嘛!”袁先搓搓兩臂:“那我先稟告阿娘去。”
蕭弗心道,【你是真的對這位母親很敬重了呀。我看她有點太……嗯……我還是再看看吧。】他在生日宴上見過梁玉,那是一個與他的母親、伯母截然不同的女人,風風火火,他娘的就有點像晉國大長公主那位祖宗。蕭弗有點不太好評價這樣的女人,怕把自己祖母也一道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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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弗?”梁玉驚訝了,“他要到咱們家的莊子上去嗎?”
“是。若是不合適,不如與他約下吧,”袁先躊躇地說,“我們也還沒有去莊子上看過,若是不宜為外人道,就……”
梁玉道:“沒關係,他敢來,咱們就帶他去。咱們家沒什麼非法的事情吧?如果有,當著他的麵處置了,咱們也不丟人。”
“是。”
梁玉翻了個白眼:“他娘的,六月債,還得快。才在楣州揩了他叔叔的油,現在就得還回來了。看他叔叔那個樣子,家裡怕是沒用過這種教導的法子也未可知,好不好使我不知道,他一定是開眼了。”
袁先由肩頭抖起,整個軀乾,四肢,連頭頸,都晃個不停,隻剩兩隻腳還定地在上:“哈哈哈哈哈哈。”笑到眼淚也流了出來。越想越覺得這話可樂,他幾年未必有一次這樣的大笑,笑到將兩位夫人都驚動了。
劉夫人到了門邊,袁先還沒停下來,楊夫人驚慌地道:“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呀?有什麼事情這麼高興了?彆是樂壞了吧?快停下來!快停下來!”
袁先好容易笑夠了,紅著臉對兩位夫人道:“孫兒沒事的,放假要與蕭四同去彆莊。”
劉夫人嗔道:“與同窗一同遊玩就值得這樣開心了嗎?你同窗多得是,以後放假了都一起去玩。”
袁先道:“是。阿娘教我,看莊子不要隻看租子,要當成楣縣去治。”
劉夫人與楊夫人都歡喜:“這樣好!你要聽你娘的話。”
梁玉道:“我以前也就隻會看租子,這麼個辦法管莊子,我也頭一回,收益未必就比以前好了,收獲可能會多一些。咱們都學著來唄。”
她的想法與兩位夫人將鋪子交到她手上一樣的,就算折了點米糧,家裡也虧損得起,培養人最重要。
袁先得到了首肯,回去就與蕭弗約定了時間。袁先放假的時候袁樵也是休沐,梁玉便要他也同去,好指點袁先。也不用避著蕭弗。袁樵聽到“還債”,笑得直打跌。梁玉抬手連連拍他:“彆笑了,彆笑了,白天阿先這麼笑,把阿婆都招來了。他好了,你又瘋了。”
“我快樂瘋啦。”
梁玉將他一推:“那你去外麵瘋,瘋子彆進我的屋。”
袁樵抬起手,在臉上一抹,臉上的表情被抹掉了,又是一張七情不動的冷臉。攥著梁玉的袖角,他嚴肅地道:“我好了。”
約定的日子頭一天晚上蕭弗住到了袁府,與袁先同寢。
第二天,兩人與袁樵、梁玉一同騎馬往郊外去。
蕭弗琢磨著祖父、伯父的教導,想著父親的囑托,執子侄禮跟在袁樵後麵一個馬身。蕭弗世家出身,見過莊田,管是沒有管過的,看還能看出幾分門道來。袁家這處莊園還算有條理,地勢也不錯。
莊頭早帶著人於道旁迎候,梁玉跳下馬來,袁先、蕭弗趕緊跟著。袁樵道:“我們先看看莊子。”
莊頭賣力解說,有多少人、多少田、男丁多少、女丁多少、多少馬、多少牛,佃戶抽多少租子,上等田有多少,又有什麼比較特色的產出。
袁樵聽完了,問袁先看出些什麼來,袁先道:“數目都還可以。”袁樵問道:“牛怎麼用?馬怎麼用?”
蕭弗一路跟著聽,心下詫異:【果然是彆有文章,這仿佛是在教袁先怎麼治理一地。】默默記了下來,待一天結束的時候,回家都背給他爹和他大伯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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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弗一天的收獲也不小,梁玉猜得不錯,蕭司空家沒有開啟用莊園教導子孫治理一地的模式。蕭司空有兒子的時候,自己官位就不低,他兒子都是公主之子,犯不著這樣。蕭司空起-點高,張口就是君子之道,從中樞教起。兒子們耳濡目染,一個賽一個的大格局。學習治民?有蕭親爹告訴他們,要怎麼做,要點是什麼。然後哪用自己莊園這一片小地方呢?直接給個官做不就行了嗎?
蕭度這樣的,下放了就是個司馬,種田還是被逼的。實則他們家的男丁,從生下來,除非跌倒了、皇帝經過的時候正好站在泥地上以及種花,再沒有彆的情況能讓他們的手沾上泥土了。
蕭弗是耳目一新,回來對父祖長輩回報,蕭績笑道:“怎麼想出這麼個點子來的?袁家對這個收養的孩子倒是真心。”
蕭禮橫了他一眼,蕭績乖乖地站好了。蕭司空搖頭歎息:“後浪逼人啊。局促之中能想出這個辦法來,也是不錯啦。你道人人像你們這樣,到了年紀就有官做,想做什麼官,總有爹娘給你們討了來嗎?你想學臨民治地,就有地方官做,想要清流雅談,就有清流去做。彆的人家,縱使名門大族,也未必有這樣的運氣的。要珍惜,要會體諒人。”
子孫一齊肅立:“是。”
蕭禮輕聲道:“阿爹,三郎任滿,該回來了。”
蕭司空黑著臉:“唔,他還算沒有丟我的臉,不然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蕭績覺得腳疼,強行提起一件事來:“阿爹,他回來之後就把婚事給辦了吧?二十多歲,不小啦。成家之後就會懂事的。”
“你也成家了,怎麼不見你懂事?都欠打!”蕭司空冷冷地削兒子。
【我兒子還在這兒呢,您怎麼不給我麵子呀?】蕭績用力把兒子給瞪走,扭過頭來給親爹陪笑。他在外麵橫點,在家裡是不敢有脾氣的。
蕭禮道:“劉家那位小娘子婚期也快到了,依我看,等她順順當當地出嫁了,咱們備上一份厚禮。再準備三郎的婚事也不遲。”
蕭司空指著蕭禮對蕭績道:“你多學著點。劉家的喜事是哪一天?讓三郎在路上停一停,人家辦完了喜事他再回來。”
蕭禮笑道:“是。”又問蕭司空,蕭度回來之後,準備放在哪裡。
蕭司空如今神隱,自己的兒子還是能夠安排的。即使不安排,讓他賦閒在家,也該有個說法。蕭司空道:“銓選是嚴禮在管,與我何乾?放他去見紀申,紀申將他安排在哪裡,他就在哪裡老實呆著。”
蕭禮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