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馨的腦海中什麼也放不下,空白一片,像從陰冷的夜裡開出了一束寂寞而冰冷的花,從骨子裡感到一絲陰森。
她呆呆地坐在冰冷的混凝土橋麵上,踩著薄底軟鞋的纖細雙腳從欄杆的縫隙中穿過,搭在半空之中。
她腳下是洶湧的波濤,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眼中是一望無際的黑暗,一片空白之中,如同鏽蝕的齒輪互相咬合,緩慢地想:
“這個時候跳水……會很冷吧……也許一次性死不了?”
宋馨亂糟糟的思緒如一團線,漫無目的而又淩亂不堪地交織在一起。
她想到水,就不禁想到了冷,想到冷,又聯想起了自己那尚未被她注意,就死在了雨夜的自己那可憐的孩子,被凍得發白的手下意識按住了平坦的小腹。
溫熱的水痕從臉頰滑落,被風一吹又冰冷地摩擦著她的兩頰,宋馨抽噎起來。
她兩個小時前就坐在這裡了,哭一陣,哭累了歇一小會兒,想到了傷心事,再哭起來,如此消磨掉了殘餘的時光,因此,很快她的眼睛便腫得不能見人。
宋馨不是城裡人,她從小在農村長大。
她現在的丈夫、收木材的老板到她所在的村子裡查看情況時,宋馨一家負責給老板送飯,年輕漂亮、身材窈窕、沒什麼文化但樸實勤勞的宋馨,就這樣慢慢入了老板的眼。
老板帶著宋馨去了城市,承諾娶她,事實上也做到了。
他們過了安寧祥和的五年生活,但老板實在年紀大了,宋馨很難懷孕,他便以此做借口,很快在外麵光明正大地找了幾個小三小四小五……
宋馨不知所措,她向父母求助,父母隻說讓她忍著。
他們說,能嫁給老板這麼好的事情有什麼可哭的?不就是在外麵偷吃嗎,哪個男人不偷腥?就你委屈,就你事多?你現在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麼不好?男人嘛,哄一哄就回來了,早晚的事,有什麼可哭的?大家都這樣過下去了,就你受不了?
宋馨沒什麼文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隻好忍。
她忍啊、忍啊,老板對她的態度越來越惡劣——原先喜歡宋馨沒文化、老實本分,現在討厭她木訥笨拙、不懂討好;原先喜歡宋馨漂亮能乾,但現在看見宋馨用布擦桌子,就大罵她天生低賤不懂享受,丟了他的臉。
有一天宋馨突然肚子疼,腿上流下鮮紅的血,夾雜一些凝固的血塊。她強撐著去了醫院才知道,原來她不知不覺懷了孕,但卻又悄無聲息地流產了。
孩子沒了,丈夫厭惡,家人不理解。
全職太太宋馨坐在巨大而空蕩蕩的家裡,感到身邊的空氣如同凝膠一般,逐漸將她包圍,讓她迷茫、焦慮、窒息、痛苦不堪。
不知不覺,宋馨走到了窗邊,隔著玻璃凝視三層彆墅的花園,心想:這個高度,跌下去可能不會死。
——於是她離開了令她窒息的“家”,來到了這偏僻的河道上。
“隻要跌進去,哪怕不會立刻死掉,也能很快失去意識吧?不知道疼不疼……希望這過程不要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