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中的小人靜默片刻,時隔很久再次留下麵條淚,她說:“我明白了,神……能不能允許我……將我的女兒埋葬?”
——
“神”不出預料地同意了。
女人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兒,她所居住的地方時間不能涉足,原本會因時間的流逝而腐爛惡臭的孩子,但此刻仍然是去世時蒼白青紫的模樣,小小的胸口沒有起伏,冷得像一塊冰,哪怕整天放在懷裡也捂不暖。
嬰兒汲取母親的體溫,卻隻能回饋冰冷,每天女人抱著她,胸腔都被殘忍的悲涼覆蓋,讓她仿佛依舊置身於唇刀舌劍之中,一睜開眼就蜷曲身體,在恐懼和怨恨中品味過去的絕望。
但“神”在治愈她。
哪怕“神”並沒有刻意療愈的意思,女人也在與“神”相處的時間中,得到了曾經絕不會得到的寬容、關懷、喜愛。她終於明白,被愛著是什麼樣的滋味。
就算被當作寵物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要溫暖就足夠了。
女人虔誠地篤信著“神”,而她終於也意識到自己還要繼續前進,哪怕孩子小小的脆弱的屍體就躺在她的懷中,她也得繼續走。
——現在她不止有囡囡了。
那扇原本消失的門再一次出現在牆壁上,女人伸手觸碰門把手時動作停頓了一下,隱秘的恐懼悄無聲息爬上她的心口,已經將這裡當做自己的家的女人在離開這個溫暖港灣時不由自主的產生了遲疑。
幾秒後她再次抓住門把手壓下去,眉眼間的猶疑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堅定。
神在她的身後,神在注視著她,神在關心著她。
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門外不是她所居住的村落,而是一處綠草茵茵的山頂,周遭群山蜿蜒,空氣冰冷而鋒利,刮在臉頰上細微的疼,女人一步步走到最高處,她眺望遠方,壯麗景色猶如畫卷,清新的空氣伴隨呼吸滌蕩胸口濁氣,山川之美溢滿眼眶。
原來與巍峨群山相比,人類如此渺小……以至於微不足道。
第一次走出城市的女人貪婪地凝望著這一切,她將孩子輕輕放在腳邊,用十指挖掘岩石泥土。
她的手指堅硬而柔韌,皮膚如同鋼膜,原本挖掘之後就要鮮血淋漓的指甲鋒銳如刀,挖掘地麵速度又快又穩,沒兩分鐘就已經挖出了一個深深的坑洞,拍去灰塵將女兒緩緩放入洞中。
女人跪坐在土坑旁,埋土時她動作很輕很慢,抓起一把塵土慢慢灑在嬰兒的臉頰上,與塵土一並落下的還有她的淚珠……
她足足埋了一個小時。
藍天與群山見證了這場沉默的告彆儀式,淚水砸在泥土中,無聲無息又仿佛重若千鈞。女人從地上緩緩爬起來時,臉上淚痕蜿蜒。她抬頭仰望天空,仿佛能透過漫天白雲觸及神注視的目光,於是一瞬間,心便安定了下來。
“安息吧,囡囡,安息吧……不要擔心媽媽。”
——現在,她不止有囡囡了。
女人走回房屋,來自於女兒與神明的一種溫柔安寧的情緒逐漸平和,來自於報複與憎惡的另一種瘋狂冰冷的情緒占據了上風。
她悄然咧嘴微笑,唇角裂開延伸至耳根,鮮紅的牙齦中有細密尖牙翻出,滴淌劇毒的津液。
現在,還差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