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遠秋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 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實力。
也明白這次縣試自己之所以會考中,除了有前世幾十年的學識積累,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有個成年人的心智, 才能讓小小年紀的自己, 能靜下心來背讀文章, 才能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去記文章中的詮釋, 也才能在為數不多的備考時間裡,獲得較好的學習效果。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林遠秋有寫詩作賦的經驗,正因為如此,他才對縣試中的詩賦考題並不懼。
可府試卻和考縣試不一樣, 除了帖經和詩賦,府試另外還新增了雜文和策論,而這兩門, 林遠秋雖有認知,可缺少實際的練習,在這種情況下, 若想把它們考好, 就基本不太可能。
所以, 與其倉促的去應試,自己還不如把該學的都學紮實了, 到時再從容去麵對挑戰豈不更好。
他可不能因為一次幸運, 就低估了科舉的難度。
......
等林遠秋和林遠槐回到家時, 村民們都已散去,堂屋裡隻剩下林族長,還有老林頭, 以及林大柱兄弟三人。
至於林有誌,也已經回去了,他家住在城裡,自然不能錯過關城門的時間,否則今晚就得歇在城外了。
看到兒子回來,林三柱的眼睛隻差笑眯成一條線了,要不是族叔還在這裡,林三柱肯定會一把扛起兒子,然後好好轉上十幾個圈。
而這會兒的老林頭,還有林大柱和林二柱,也都是滿眼帶笑,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充滿希望。
對,就是希望,原先狗子去念書時,老林頭和林大柱他們雖抱有期盼,可仔細想想又覺得這樣的期盼如同鏡花水月一般,不太切合實際。
可現下,當真真正正的中榜消息擺在麵前時,他們才驚覺,原來真的可以,原來他們家真有改換門庭的希望。
林族長朝林遠秋招了招手,笑道,“遠秋快些到太爺這邊來!”
再次看到這個八歲的娃兒,林族長還是難以置信,他是真沒想到,才這麼點大的孩子,居然能考過縣試。
林族長想起了自己念書的那會兒,當時好像也抱過參加科舉的想法來著,可後來,學長們一次又一次的失利,最終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林族長清楚記得,那時學長們考的也是科舉的第一關縣試來著。
可沒想到,這麼難的縣試,眼前這小家夥竟然考一次就中榜了。
實在出乎眾人的意料啊。
再想到,若是林遠秋接著把府試也給考中了,那麼這麼小歲數的童生,在這十裡八鄉絕對稱得上稀罕了,屆時他們林氏恐怕在整個橫溪鎮都要出了名。
對於林族長來說,沒有什麼比林氏宗族的榮耀,更讓他期待的事了。
想到這裡,林族長忍不住牽過林遠秋的手,笑道,“遠秋,府試準備的咋樣了?”
林遠秋搖頭,十分認真道,“還未開始準備呢,族長太爺,今年的府試,遠秋不準備參加。”
不準備參加?
林族長先是一愣,可轉念又覺得不去參加才合乎情理,畢竟三年的學識,去考縣試還算說得過去,可若再馬不停蹄繼續參加府試的話,就有些勉強了。
沒想到自己一個久經世故的老頭子,還不如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娃兒腦子清醒。
看來是自己太過急於求成,有些著相了。
想到這裡,林族長忍不住摸了摸林遠秋的額頭,和藹道:“對,咱們不著急府試,總要學的再穩實一些,到時再參加府試時,定能一舉拿下。”
今日的林族長,是特地吃了晚飯才回去的,因著太過臨時,所以家裡也沒備啥好菜,不過魚肯定管夠的。
這不,吳氏把水缸裡的幾條草魚全撈了出來,除了先前答應林三柱的紅燒魚,周氏又用豆腐燉了魚湯,而後又撒上了蔥花。
很快,滿滿兩陶碗香味四溢的草魚豆腐就端上了桌,再看乳白色的魚湯,以及一塊塊冒著熱氣的嫩白豆腐,林族長不覺咽了咽口水,他怎麼有種能吃下好幾碗飯的感覺呢。
不出意外,最後林族長是摸著圓鼓鼓的肚皮回的家,因為那鮮美的魚湯他可是喝了一大碗呢。
若不是林德運過來接人,林族長恐怕會再舀上一碗。
這副饞嘴的模樣,事後林族長自己想想都有些臉紅,不過那大貴家的魚湯燒的確實好吃。
望著族叔遠去的背影,老林頭和吳氏感慨萬千,自打分家單過以來,族叔還是頭一回主動留在他們家吃飯呢。
果真是不一樣了啊。
再想到今日族人們上門時的各種恭維,特彆是先前愛傳她家閒話的那幾個婦人,如今也都是滿嘴好話的模樣,讓吳氏越發覺得不真實了起來。
“老頭子,咱家狗子確實中了榜對吧?那林秀才應該不會弄錯吧?”
吳氏越說越擔心了起來,彆到時考中的不是狗子,自家豈不白高興一場。
“你胡咧咧啥呢,這種事哪有弄錯的道理。”
雖嘴上這樣說,可老林頭也被吳氏說得有些不確定了起來,畢竟這次族裡去參加縣試的可不止狗子一個,何況那林有誌也說了是他同窗托人給捎的信,所以傳錯話的可能性還是有的吧?
想到這裡,老林頭就猶豫著明日要不要讓老三他們去縣城確認一下。
與屋外老夫妻倆的七上八下不同,此時堂屋裡的眾人已經樂開了鍋,剛剛因著族長在,大家都不太敢放開,免得被族長說沒規矩,可這會兒人都走了,就不用管那麼多了。
隻見林三柱雙手托舉起林遠秋,把他架到自己脖子上,然後各種扭動,嘴裡不是“我家狗子真替爹長臉”,就是“我家狗子最最厲害”。
而此時的林遠秋,好不容易趁著族長太爺回了家,終於夾菜自由了,正拿起筷子夾起自己最喜歡吃的紅燒魚尾,結果冷不丁的就被他爹一把抱了起來,不過就算這樣,也沒妨礙吃貨的他把魚尾塞進嘴裡,隻是魚尾太大,吃貨嘴巴太小,於是露在外頭的半截隨著林三柱的左右晃動,而上下擺動,那搞笑的模樣,直把一旁的馮氏周氏還有劉氏她們,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相比起笑作堆的娘親她們,林遠槐和林遠柏就有些羨慕了,三叔時不時讓狗子弟弟騎馬駕駕駕的,可他們爹好像從沒有過呢。
於是兩個小家夥噘著嘴,往自家爹身上蹭了又蹭,而後眼睛又時不時朝三叔那兒瞟,意思再明顯不過,這是也想騎爹爹的脖子呢。
林大柱和林二柱簡直哭笑不得,也不看看你倆多大了,可看到自家小兒子兩眼巴巴的,算了算了,誰讓他們今天實在高興呢,再說不趁著這會兒扛上一扛,等再過一兩年,自己就是想扛,怕也扛不動了。
等老林頭和吳氏關好院門再走進堂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老大老二老三各自把兒子架到肩膀上,各種左搖右晃,而那三個小的,一個叼著魚尾巴,另外兩個早已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再看三個兒媳,哎呦,隻差滾成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