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 -----晉.江文學城獨家--……(1 / 2)

客棧大堂裡燈火通明, 許多考生已經在等著出門了。

城裡的宵禁從亥時一刻到醜時末。

因著鄉試的原因,今晚的宵禁對眾考生和送考人員沒有限製,隻不過也有時間上的規定。

就比如此時, 大家須得亥時一刻方可出門, 而到了貢院門口,送考人員就得離開, 且必須馬上回到住處, 不許在街上晃蕩。

至於為何同意讓送考人員一起陪同前往, 自然是因為要幫著提東西的緣故。

在貢院裡待上九天,光是吃的就要準備上好多,何況還有像煤油燈和碗筷等許多用具,沒人幫忙拿著, 還真不行。

說來這還算好的,若換作會試, 一月裡天冷, 要帶的東西則會更多, 像陶罐,木炭,還有厚衣裳啥的,都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林遠秋這次帶的東西也不少,這不, 其中幾樣還是他今日一早臨時去街上買來的。

首先就是號帷, 原本這東西就在考生們該準備的物什清單中。

隻不過這東西用在考會試的時候居多, 畢竟一月的天還冷的厲害, 有它擋著風,總要暖和一些。

而現下,正是八月最熱的時候, 再往號舍門口掛上一層簾布,被悶在裡頭肯定不舒服。

再則,掛號帷還得帶上錘子跟鐵釘,多不方便啊。

是以,在秋闈考試中,準備這個的考生很少。

而林遠秋卻不一樣,對他來說,那臭氣可比悶和熱讓人難忍多了。

所以,不管這法子有沒有用,他都想試上一試。

帶錘子和釘子再怎麼麻煩,總比被臭氣熏得暈頭轉向,考落榜的強。

說實話,若是因為自己學業不精沒考中,那林遠秋也無話可說。可要是因為這種非不可抗力的因素造成與榜單失之交臂,他是怎麼想怎麼都覺得憋屈的。

正因為這樣想,所以林遠秋在買號帷時,特地挑了能把整個號房門都擋住的那種。

考慮到屆時號舍裡的悶熱,林遠秋又買了薄荷片香,到時含一片在嘴裡,定能緩解上不少。

至於防中暑的藥,自是不必買的,一姐夫家裡就開著醫藥鋪子,這次給準備了不少。還有大姐拿來的梅子酒,這次林遠秋又帶上了,但願彆再被搜檢差役給打碎了。

對於兒子買號帷和錘子這些,林三柱沒發表意見。在他看來,自家狗子可是考過一次鄉試的人,懂得肯定比他這個爹多。

所以在舉試上,自己還是少參與意見的好。

周子旭和周興也一起下了樓來,四人都等在了大堂裡。

亥時一刻,店夥計吧客棧門打開,這時大堂裡的眾人就往門外的街麵上湧去。

說是湧去,還真一點都沒誇張,文錦街上有大小客棧四十七家,這會兒所有考生都往一個方向而去,看著極為壯觀。

擔心兒子會被擠到,林三柱和周興走在兩邊,把兩個孩子護在了中間。

林三柱邊走邊不忘叮囑,“記得先把爹給你買的桂花糕和綠豆餅吃完,這天太熱,時間放久了容易壞,還有,掛號帷釘釘子時注意著些,彆傷到了自己。”

考場裡沒有可墊腳的凳子,往門沿上錘釘子時指定得墊起腳尖。

林三柱有些擔心自家狗子墊腳使勁時會拿不穩錘子。

不過等他看向邊上那個已跟他差不多高的兒子,覺得自己想多了,就這身高,哪還有夠不到門框的道理。

林遠秋也知道他爹這是不放心自己呢,點頭應聲道,“爹,您放心吧,兒子會小心些的。”

比起林三柱,周興擔心的更多,他家旭兒可從沒做過飯呢,也不知道會不會餓著。

周子旭不以為意,“爹您擔心啥,那炒米用煮熟的水泡了就能吃,這兩日林兄已教兒子做過好幾回了,都沒失手過呢。”

這次周氏不但給林遠秋做了臘肉兔子,還做了小魚乾。

做魚乾的手法與兔肉一式,所以吃起來也很是美味。

昨日林遠秋和周子旭煮炒米時,特地抓了一把小魚乾進去。等燒開之後,那香氣四溢的魚香頓時飄的滿屋子都是,最後兩個饞貓你一勺我一口的,把合銅鍋裡的米飯和魚乾吃了一個底朝天。

先前林遠秋已把兔肉和魚乾都勻出了一些給周子旭,再加上還有炒米,所以,在考場中做飯吃的事,周子旭是一點不愁的。

跟隨著人群,四人很快到了貢院這邊,再往前,送考人員就不被允許了。

聽到其他送考人一句句一定要好好考,家裡全都指望你的話。林三柱一時不知該說些啥,想了想,他開口說道,“遠秋,這幾天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有負擔,橫豎咱歲數還小呢,不急。”

林遠秋點頭,表示知曉了。

周興也一樣,在家裡時他爹就再三叮囑,讓他不要給旭兒壓力。

是以這會兒,他隻拍了拍周子旭的肩膀,道:“等出貢院時,爹爹會過來接你。”

亥時正開龍門,考生們排起長隊陸續進場。

之後便是搜檢。

依舊和先前一樣,三名衙役搭配一個考生,其中兩個衙役搜查考籃,另一個則負責搜身。

其實隻要配合好的話,速度也挺快的,可若是考生忸捏,那就得拖上一些時間了。

少數考生對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光光的事很不好意思,所以會有些猶豫。

可搜檢差役哪有耐心跟你耗,肯定會催促動作快些。而衙役嗓門一大,自然引來了很多人的目光,於是那原本就不好意思的考生,這下更是拽著褲腰帶不願鬆手了。

沒辦法,人家不管怎樣都是有秀才身份的人,衙役也不好親自動手,隻能讓他先站到一旁“調整”心態了。

下一個就輪到了林遠秋,他沒耽擱,把手裡的考籃遞過去後,就按搜檢衙役的要求,先屏去衣服和頭巾,而後“被發趨走”了起來。

所謂“被發趨走”,就是解開發髻,讓頭發披散開來,然後小步疾走。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防止有考生會把小抄藏到頭發裡。

出了搜檢處,林遠秋就跟著帶路兵衛往號舍走,等沿著“田”字排越走越西時,林遠秋心裡蹦出了“果然”兩個字來。

果然和自己預料的一樣,那茅廁和他的號舍隻隔了一道牆。

算是十足的臭號了。

林遠秋看到,那給他帶路的兵衛離開時,眼裡似乎有著同情的目光。

既來之則安之,林遠秋也懶得再去多想。

不過,抱著僥幸,他還是拿著蠟燭先去了一趟隔壁,想著會不會有哪位好心人突然想出要給糞桶加上木蓋的主意。

可惜,並沒有,林遠秋看到,七、八隻仰天糞桶一字排開靠牆放著。

想到幾日後它們的模樣,林遠秋就是一個激靈,忙快步回到自己的號舍,而後從考籃裡拿出錘子和釘子,開始掛起號帷來。

此時林遠秋心裡的期盼就是:不求絕對有效,隻求稍微有作用就行。

為了不影響答卷做題,買號帷時,林遠秋特地選了顏色淡一些的布料,這樣就算把整個號舍門都擋住了,也不耽擱光線進來。

掛好布簾,林遠秋又拿抹布把兩塊隔板上的灰塵擦了,再往角落裡撒了防蟲藥粉,之後便吹滅了蠟燭,趴到木板上睡了起來。

再過三、四個時辰就要開始鄉試的第一場考試,自己得休息好了才行。

......

很快第一場題卷就發了下來,林遠秋把磨好墨的硯台再往邊上挪了挪,免得一不小心弄汙了卷子。

填好了自己的姓名籍貫後,林遠秋便翻看起試卷,這一場主要考經義和詩賦,其次就是律法和算術。

隻是林遠秋驚喜的發現,相比起上次的經義題占大頭,這次明顯詩賦題要更多一些,居然有六題之多。這讓林遠秋興奮不已,詩賦題多好啊,他最喜歡寫詩了。

等把一十幾張試卷都檢查了一遍後,林遠秋便沒耽擱,提筆蘸墨,就在草稿紙上做起題來。

他得趁著現在還沒有臭味“襲擊”的時候,抓緊時間答題。

第一題是一首題為《詠梅》的詩,要求七言絕句。

林遠秋記得上次鄉試也考過詠梅的詩,也要求是七言絕句來著。

其實像這種寫梅的詩,看似尋常,可想寫得精彩卻不容易。

林遠秋甚至在心裡想,考官們之所以會把這道題擺在第一頁的第一道,就是為了一目了然考生們的文采吧。

梅,紅梅,林遠秋突然想起年前在自家山上看到的那幾株紅梅,在寒風中傲義凜然。

那是三哥特地為三嫂種下的,就因為三嫂娘家也有梅樹種著,也因為三嫂非常喜歡梅花。

真沒想到,小時候一門心思都在蟈蟈和鞭炮上的三哥,長大之後,居然如此的浪漫。

還有四哥,自從定下親事後,竟然開始學著寫信了,至於寫給誰,那肯定是未來的四嫂了。

不對,林遠秋一拍自己的腦袋,現下正在考鄉試呢,自己的思想怎麼開小差去了。

收回思緒,林遠秋開始斟酌,不一會兒,一首詠梅詩便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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