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給林遠秋下達了回京述職的旨意後,景康帝就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所以在看到林修撰的請安折子遞上來後,景康帝第一時間就讓吳公公傳他進宮覲見。
林遠秋沒敢耽擱,換上四品官袍,整理了儀容,然後把冊子和小半袋穀粒帶上,跟著吳公公往皇宮而去。
宮門處的守衛已不再是林遠秋見過的那幾位,幾人檢查仔細,把冊子都翻過後,接著再把手伸進布袋裡摸索。
兵衛們心中納悶,不知這位大人為何要帶穀粒進宮,還怪紮手的。
吳公公自然知道聖上對水稻新種植法的上心,擔心兵衛們會不小心把稻穀撒了,他忙叮囑搜檢兵衛留意著些。
檢查沒問題後,林遠秋左手提著布袋,右手拎著稻穀,跟隨吳公公進了宮門。
雖三年未踏足皇宮,可一切還是記憶中的樣子。這不,在通往禦書房的方磚甬道上,幾塊缺了角的青磚依舊鋪在原來的位置。
沒在門口等候多久,林遠秋就被召進了禦書房。
他低著頭,目不斜視,與之前一樣,林遠秋邊走邊數著腳下,直行走過十六塊金磚,而後右轉方向,再往前,待行至第六塊金磚時,林遠秋站定,先把包袱和布袋放在一旁,隨後曲膝跪下,朝著上首磕頭:“微臣恭請皇上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景康帝的聲音聽著有些沙啞,與之前的中氣十足、嗓音渾厚相差太大,這讓林遠秋忍不住抬起了頭。
等看到才三年未見,就已經蒼老了許多的聖上,以及對方差不多全白了的頭發。不知為何,林遠秋突然記起前世姥爺與他說過的話。姥爺說年紀大的人就好比遠道而來的客人,來了這一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趟。
再想到自己一個難得回京的外放官員,說不定今日就是他見聖上最後一麵也未可知。
這樣想著,林遠秋的眼睛突然有些控製不住的濕潤,很快就有眼淚滑落到了臉頰。
知道自己這是失了態,林遠秋忙低下了頭,趁著低頭的瞬間,他很快用衣袖抹去了臉上的淚。
景康帝早看在了眼裡,也明白人家這是發自內心的擔心他。比起其他臣子嘴上的句句關心,景康帝覺得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赤誠。
再看到與三年前相比,林修撰黑瘦了不少。看來這幾年,人家可是實實在在為一方父母的。
想到這裡,景康帝臉上不免帶了笑,“怎麼,林修撰這是覺得在塞北吃了三年的苦,準備與聖上訴苦來了?”
話剛落音,景康帝就看到眼前之人猛地抬起頭,然後嘴巴張得老大,而那雙眼睛,還紅紅的。
這副滿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景康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旁的吳公公和薑公公也跟著笑出了聲。
兩人不禁在想,聖上自病愈後很難得再有笑容,今日也算是老天開恩了。
還有,沒想到聖上還是以林修撰做稱呼,可見心裡對林大人是真的器重啊。
知道聖上這是在逗自己呢,林遠秋不禁鬆了口氣。同時在心裡想,還能開玩笑,想來聖上隻是看著蒼老,身體應該無礙了。
既然是來述職的,林遠秋也沒耽擱,在景康帝的示意下,很快把過去三年治理州縣的情況說了一遍。包括聖上已經知曉的“小縣大城之策”和殲滅山戎人。
從旁人嘴裡聽到的,總不如當事人口述來得生動,景康帝仿佛有了身臨其境之感。
特彆在聽到兵衛們都躲在棉被裡埋伏後,要不是顧忌著自己皇帝的身份,景康帝恨不得蹦起來拍手叫好了。
接著林遠秋著重說了高產糧食的事,隨後把自己記錄的冊子呈了上去,還有那半麻袋稻穀。
景康帝一頁頁翻看著,見上頭實在寫得仔細,不但有育苗的全過程,就連秧苗高度的變化都躍然於紙上,可見在期間有多用心了。
再看那顆顆飽滿的穀粒,讓人捧在手上舍不得放下,這可是天下百姓賴以生存的根本啊。
最後,景康帝忍不住感慨,“若朝中官員都如林大人這般勤勉不輟、事事為民,咱們大景朝何愁不千秋萬代!”
這評價著實太高,林遠秋有些愧不敢當,“稟聖上,這是為臣的本分,當不得聖上的如此誇讚。”
景康帝聽後忍不住點點頭,心說不愧是自己親點的狀元郎。
對了,景康帝突然想起了自己先前耳聞的山妻之事,當即問道,“朕心中一直有疑惑,林大人出自農門,何來如此多的銀子在京中置宅,以及補貼石洲府二十七名山妻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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