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 / 2)

辟寒金 蓬萊客 7138 字 11個月前

仿佛天地之地,她孑然一身,唯有船頭波月,宛如一雙冷眼,在她腳下泠泠和她相望。

但即便如此,從前的事,熙兒的夢,她也不願他們記起。

就這樣,那男人記不得了,熙兒也記不得了,這一輩子,彼此安好,便就夠了。

……

平陽王叛軍的北上之路雖被阻擋,一時卻也不敢再與河西軍正麵交戰,退出數百裡地,駐紮了下來。

謝長庚亦未繼續窮追猛打,暫時安營不動。

這日,他與將領議完事,獨坐帳中,視線落在麵前的一封秘信之上。

信發自上京。除了告訴他,劉後對他罔顧上意,擅自發兵蒲城之事很是不滿之外,還轉告了他另外一件事。

平陽王和魯王叛亂之初,有人曾密報劉後,稱此前有逆王使者曾出入長沙國,疑暗地私通,參與作亂。但齊王很快出麵,力保長沙國的清白,劉後方作罷,不予追究。

軍醫入內,見節度使看著手中的信,臉色陰沉,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該換藥了。”

謝長庚慢慢地收了信,解開衣裳。

軍醫俯身而就,替他換藥。剝下一片紗布之時,不小心扯下了一片粘連在上頭的皮肉。

血流了出來。

軍醫嚇了一跳,忙賠罪:“大人勿怪!小人技藝不精,翁主若在,大人的傷,想必也能好得快些。”

謝長庚皺眉,命他快些。

軍醫忙加快動作,這時,帳外傳來通報聲,說梁團帶人歸營。

謝長庚目光微動,叫他入帳。

梁團入內,行禮後,站在一旁,稟了慕扶蘭一行人的去向,說不日應當能到長沙國了。

謝長庚一言不發。

梁團見他不說話,看了眼剛除下的染血紗布,想了起來。

“翁主知大人負傷……”

他頓了一頓。

“……甚是關切,叫我轉告大人,天氣漸熱,請大人百忙之餘,務必記得及時換藥。”

他取出方子,呈了上去。

“翁主留了這方子,說有去腐生肌之效,能助大人養傷。”

軍醫喜出望外,“極好!我這就照方……”

“出去!”

謝長庚忽道。

兩人一怔,對望了一眼,不敢再說話,依言退了出去。

大帳之中,剩下謝長庚一人。

他拿起了方子,盯著上頭的娟秀字跡,神色僵硬,慢慢地,緊閉的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真當是他前世欠她了。

娶慕氏女,從他去往長沙國見她的第一麵起,他便一再地退讓。

連他自己亦是不敢相信,直到今日,為了一個婦人,他竟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她還給他的,就是這麼一張薄薄的方子。

他慢慢地捏拳,將那張寫著方子的紙,一點一點地揉在掌心之中,直到揉成一團,擲在了腳下。

……

半個月後,謝長庚應劉後的急召,抵達了上京。

這是時隔一年之後,他再度入京。

上京宮依然雄壯而巍峨,然而朝廷,卻再不是從前的那個朝廷了。

滿朝官員,這些天來,被一個接一個的消息,震得六神無主。

先是平陽王魯王作亂,各地告急戰報,雪片般不斷飛來,好不容易獲悉平陽王叛軍被河西軍隊阻在了蒲城,南線暫時平安,還沒來得及鬆出一口氣,緊接著,又傳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如同晴天霹靂的消息。

被派去協從齊王抵擋魯王叛軍的劉後侄兒,平威將軍劉扈,無意得知,齊王竟是唆使平陽王和魯王此次作亂的幕後之人。他前些時候主動請纓,領兵去往東線抵擋魯王叛軍的舉動,不過隻是障眼法而已。劉扈大驚,當時出逃不成,被齊王的手下抓住,扣作了人質。

誰也沒有想到,德高望重,一向被推為宗室之首、忠臣典範的齊王,竟也懷了異心,行大逆不道之事。

仿佛撐著半個朝廷的大柱一夕之間,轟然倒塌,整個朝廷炸開了鍋。

這還不算,緊接著,又不斷傳來汝南王、趙王等藩王也相繼跟著齊王起事,發檄文討伐劉後專權,稱要光複皇室的消息。

文武百官仿佛無頭蒼蠅,惶恐不安,得知謝長庚今日抵京,要入宮覲見劉後,全都等在宮門之外,一看到他現身,仿佛見到了主心骨,湧了上去,爭相向他見禮。有人叱罵齊王道貌岸然吃吃裡扒外,有人恭維謝長庚為朝廷立下的豐功偉績。

這一刻,這些圍著他的官員們,再沒有誰記起他曾經被人詬病的出身了。

河西節度使謝長庚,儼然成了這個搖搖欲墜的朝廷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謝長庚麵容嚴肅,目光平視著前方,腳步沒有停頓,穿過圍著自己的一眾官員,徑直入了皇宮。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