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他的小嬌妻,正身著嫁衣,頭披紅蓋,安靜地坐在床沿之上,等著他的到來。
他朝她走去,走到她的麵前,伸手取了她的蓋頭。
她深深垂首,無限嬌羞。雙睫若羽,遮掩了她那雙美麗的眼眸,不肯看他。
他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凝視著麵前這雙含羞帶怯、終於望向自己的美眸,朝她笑了起來。
仿佛被他笑容感染,她不再閃避,和他對望了片刻,微啟朱唇,輕聲說道:“方才我在這裡等你來,卻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從前仿佛來過……”
謝長庚凝視著她,微笑道:“如前生約定,今世履約。你本就是我的妻。”
她以為眼前的郎君在打趣自己,咬了咬唇,不再說話,心中卻是歡喜雀躍,嬌龐浮出淡淡紅暈。
花燭高燒,燈火搖曳,她遲疑了下,終於鼓足全部勇氣道:“夫君,我替你更衣……”她的聲音細若蚊蚋,話未說完,便就聽不見了。
謝長庚壓下心中湧出的無限愛憐之情,伸臂,將她抱入懷中,替她一根一根,拆去發簪。
她長發披落,衣衫漸褪,身子在他懷中輕輕顫抖:“夫君,我怕……”
他低頭張嘴,溫柔地含住了她的祈憐之聲,亦含住了這張世上最是嬌嫩的柔軟唇瓣。
錦帳低垂,一夜繾綣。天明時分,在新婚丈夫的懷抱中睜開眼睛的慕扶蘭,還有點昏昏沉沉,尚未來得及體味昨夜剛從少女變成新婚婦人的嬌羞和喜悅,便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弄得呆住了。
一大清早,謝家來了一隊朝廷所派的信使,帶來了一個十萬火急的消息,說江都王叛亂,朝廷急召謝長庚,立刻前去平叛。
這一行人,昨夜原本就該到了,不料被人莫名扣住,扣了一夜,今早又莫名被釋,這會兒匆匆尋來,自是焦急萬分,呈上敕令,便等在一旁。
昨夜方洞房花燭,今日她的新婚丈夫便要離家,待下次歸來,也不知會是何時。
她失落無比,卻知男人建功立業,自己不可挽留,何況,上命如山,她又如何能夠開口挽留?
她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拖住他衣袖的手,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低聲說:“我這就去給你收拾東西……”
她坐了起來,就要下床,一雙大手忽然伸了過來,反握住她的手,繼而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放她坐到了床沿之上。
他蹲了下去,取了她的羅襪,低頭,仔細地幫她穿好襪,又要替她穿鞋。
慕扶蘭吃驚不已,終於反應了過來,忙要縮回腳,卻被他握住了。
他替她穿好了鞋,又牽她站了起來,附耳問道:“我想帶你同去江東。你怕不怕?”
慕扶蘭一怔。
家中待嫁之時,她便得知了有關他的一些事。知他孝敬寡母。如今自己過了門,他若要外出,她自是留在家中替他孝事母親。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眼睛看著他,見他笑吟吟地望著自己,不像是在哄她,遲疑了下,小聲說:“我真的能和你一起去?”
他挑了挑眉:“為何不能?朝廷敕令之中,又不曾說我不可帶著新婚愛妻同行。”
才新婚一夜,他便喚她“愛妻”。
她的心砰然而動,臉悄悄紅了,那雙還帶著些霧氣的眼眸之中,放出了欣喜的光芒,按捺不住,雀躍而起,撲入了他的懷中。
“我不怕!我要去的!”她用力地點頭,一雙玉臂又緊緊摟住他的脖頸,仿佛唯恐鬆了,他就要改口。
謝長庚接住了這個會因驚喜而忘情撲入自己懷中的女孩兒,刹那之間,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曾踏破河山,補全天裂,立在巔峰,看儘了這世間最為壯闊的波瀾,也曾跌入深淵,曆過這世間最為噬心的至暗時刻。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而今他們再次相遇。他要好好護她,替她遮風擋雨,令她無懼無憂。縱然西風催老洞庭波,許多年後,哪怕他們已是白發蒼蒼,她也永遠都是當日君山之上,那個提著羅裙,奔來向他求助的女孩兒。
片刻之後,見她兩隻胳膊還是抱著自己不肯鬆開,他便屈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再不叫人收拾東西,便不帶你去了。”
“我這就收拾!”
他的小嬌妻立刻鬆開了他,急急地奔去開門,喚人入內,收拾東西。
他負手而立,望著她猶如歡快鳥兒的背影,再也忍耐不住,笑意不知不覺,浮上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