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采霜準備完畢,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一躍而下,跳進院子裡。
那書生竟也跟著她跳下來了,還差點沒站穩摔倒。
江采霜隻好帶著他捉妖,不過她得先把話說清楚,“你待會兒可不能亂跑,妖怪一出現,你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書生順從地答應,“好,小生聽道長的。”
江采霜半信半疑地看向他,書生神色溫順,一副恭謹聽話的模樣。
不過她可沒忘,這人剛才是怎麼戲弄她的。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江采霜忽然覺得,這書生長得一派浩然正氣,眼睛似乎過分漂亮了些,還有幾分熟悉感。
書生彎起好看的眉眼,笑問:“道長不捉妖了麼?怎麼盯著小生的臉看起來了?”
江采霜忙收回視線,轉身去捉妖了。
這裡的庭院實在反常,外麵漆黑一片,拐過兩道門,裡麵卻燈火璀璨,亮如白晝。
“既然是做生意,為什麼外麵不亮燈呢?”
聽見她的小聲嘀咕,書生解釋道:“客人來到門口,自會有奴仆打著燈籠去接迎。”
“哦。”江采霜隨後又問,“你對這裡很熟悉?你以前來過這兒?”
書生語滯,無奈地道:“小生讀聖賢書,從不來這種地方。”
他常在京城辦案,對三教九流的規矩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所以才了解。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湖邊,小樓近在眼前。
一樓的房間都熄了燈,隻有二層的一個房間亮著燈。
江采霜貼牆躲藏,拿出尋妖盤看了眼。
妖怪隱藏起了自己的氣息,尋妖盤暫時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江采霜把尋妖盤又放了回去,招呼書生跟自己上樓,“跟我來。”
樓梯就在前方的灌木叢後麵,江采霜躡手躡腳地踩上樓梯,書生緊隨其後。
隻是這木梯年久失修,踩上去一不小心就會發出咯吱的聲音,江采霜隻好踮起腳,打起十二分小心。
她原本還擔心書生弄出聲響,沒想到他的動作比她還輕。
過了小半刻鐘,二人總算有驚無險地摸到了二樓。
江采霜額頭都滲出汗了。
她擦了把汗,悄悄將腰間的小木劍取下來,握在手中。
亮燈的房間在廊道儘頭,整條廊道上懸掛的竹編燈籠都熄滅著,他們還得摸黑走過去。
終於來到房間外麵,江采霜彎下腰,耳朵貼在門上。
屋裡的談話聲傳入她耳中。
“官爺,咱們這兒還要封多久啊?不讓開張做生意,我這一院子的姑娘都隻能喝西北風了。”
“如今案子沒破,凶手也沒抓到,我們哪敢撤人?還望媽媽你多體諒。”
“什麼時候才能把人抓到?唉喲,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江采霜弄濕手指,輕輕捅破窗戶紙。
從縫隙裡看去,似乎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在跟府衙的班頭對話。
“官爺,要我說,這案子說難破也難破,說好破其實也好破。”
“你知道凶手是誰?”
“奴家哪有那本事,不過奴家知道一個理兒,”鴇母給身後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拿來一個盒子,打開來,裡麵全是金光閃閃的元寶,“那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次不過是死了幾個走南闖北的富商,算不得大事。官爺拿了這筆錢,隨便找個窮苦人家一問,多的是窮人願意讓家裡人出來頂罪。到時候案子也結了,官爺好向上峰交差,我們的生意也能開張,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王班頭看得眼睛都直了,吞咽了好幾次口水,最後還是把金子推了回去。
“這些還不夠?官爺,隻要這事成了,奴家不會忘了給您的好處。”
“不是銀子的事兒,”王班頭喝了口茶,“若是你昨天說這句話,這事也就辦了。可你偏偏今天晚上才說。”
“可是有什麼不妥?”
“淩大人出身不好,在朝中沒有半點根基,倒是不怕他。但他被案子弄得焦頭爛額,今日竟去了一個地方,你可知是哪裡?”
“哪兒?”
王班頭四處看了看,聲音壓低,很忌憚的樣子,“定北王府。”
鴇母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老天!這麼一樁小案,怎麼跟那個煞神扯上關係了?”
“不管大案小案,隻要過了定北王世子的眼,豈是你想糊弄就能糊弄得了的?敢跟懸鏡司作對,你的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鴇母被嚇得六神無主,“哎呦,這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等唄。案子什麼時候破,你這醉香坊什麼時候就能開張。”
江采霜正聽得入神,沒注意樓梯上傳來的淩亂腳步聲。
她忽然被人捂住嘴巴,帶到了紅漆廊柱後麵。
“噓,彆出聲。”書生低聲提醒。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身形嬌小的紅衫女子出現在樓梯口,臉上布滿淚痕,跌跌撞撞地撲向亮燈的房間。
“媽媽,求媽媽救命,香儀她快不行了,求媽媽差人去請大夫,救救香儀吧。”紅衣女撞開門,滿臉淚水地祈求。
王班頭正起身想走,看到這一幕,又坐了回去,“媽媽,你這兒有人生了重病?”
鴇母笑得僵硬,“是,是。”
王班頭眼珠子骨碌一轉,“那怎麼不請大夫來看看?該不會是……”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吧。
鴇母臉色微變,重新把那一小箱金子遞了上去,賠笑道:“班頭這幾日辛苦了,這些錢,就當奴家孝敬您的。”
“好說,好說。”王班頭見狀哪還有不明白的,心照不宣地收起金子,哼著歌走了。
他一走,鴇母就一巴掌扇向了地上跪著的紅衣女。
“賤蹄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老娘跟王班頭說話的時候來,害得老娘虧了那麼多錢,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香佩跪在地上不斷磕頭,額頭很快被血浸染,她抓著鴇母的衣擺,“求媽媽救命,香儀她再不看大夫就不行了,求媽媽救命啊,派人去請個大夫吧。”
“治什麼治!要是讓人知道窯子裡有人染了臟病,以後還想不想開張了?她自己不檢點,病死也是活該,我呸!晦氣!”鴇母一把甩開香佩的胳膊,往地上啐了一口。
鴇母嫌棄地揮了揮帕子,吩咐身旁的婢女,“等人一咽氣,往身上綁了石頭,直接沉到前麵的荷花池子裡,彆讓外人知道了。”
“是。”
等鴇母離開,婢女走上前,不忍心地扶她起來,“香佩姐姐,你彆求了,再求也是沒有用的。”
“可是香儀、香儀怎麼辦啊?難道要讓她就這麼活活痛死嗎?”香佩滿頭的血,嘴角被巴掌扇得腫脹青紫,哭得幾乎要昏過去。
就在這時候,一道清亮的嗓音插了進來。
“病人在哪兒?我是道士,懂一些醫術,也許能幫你們。”
出聲的人正是江采霜。
她從柱子後麵走出來的時候,燕安謹本想拉住她,隻是沒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