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驚愕地張大嘴巴,久久回不來神。
世上竟還有這種人?
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慘了嗎?怎麼到頭來,拿了銀子便不見了?
那可是香墨這些年好不容易才攢下的銀錢,是她最後的指望,竟然就這麼被人騙走了。
“難道他並非真心?”江采霜問道。
香秦不在意地道:“誰知道。或許窮困潦倒的時候真心喜歡香墨,手裡有了錢,便看不上我們這些青樓女子了。”
江采霜一時唏噓不已,既覺得香墨可憐可歎,又覺得那秀才竟薄情寡義至此,實在是枉讀聖賢書。
燕安謹在此時問道:“那個秀才如今還在太舍?”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可知道他的姓名籍貫?”
“且不說這都是私底下傳出來的話,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再說了,那麼多客人,誰還特意記得一個寒酸秀才?”香秦說到這裡,似乎想起什麼,“不過那酸秀才寫過不少詞曲,我這兒還留著一首,興許你們能用上。”
香秦進內室翻找了一會兒,不知從哪翻出一張紙來,上麵寫著一曲《鷓鴣天》。
臨走之前,香秦踟躕良久才問道:“若是抓到香墨,你們會如何處置?”
“自然是設道場,為她淨化怨氣,讓她早日投胎轉生。”
從香秦的住處出來,江采霜看向手裡那張泛黃的紙,“我哥哥在太舍讀書,回去我讓他幫我打聽打聽。若是能打聽到那個秀才的身份,我們就能以他為餌,等著妖怪自己送上門來。”
“也好。”燕安謹和她並排而行,“小生也認識太舍的學生,這張紙可否給小生看一看?”
江采霜猶豫了下,將寫了詞曲的紙遞給他。
雖說這個書生巧言善辯,頗有城府,不過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幫手,江采霜還是決定跟他一同攜手。
書生看了一遍,很快又將紙還了回來。
“你這就看完了?”
書生頷首,“小生已記下了。”
江采霜不由目露詫異,不過想到他也是讀書人,背詩記詞應當不算什麼難事。
“對了,小生還不知道長名諱。”
“你叫我白露道長就好。”她在江南,一直都是以白露道長自稱。
“那你叫什麼?”
書生拱手作揖,“小生謹安。”
臨走前,江采霜用符紙和銅錢紅線布置了一個陣法,將醉香坊院子裡的荷花池圍了起來。為了避免發生意外,她將自己的星盤也封進了陣法中。
一旦有妖氣異動,她身上的三清鈴便會響起,到時她會立刻趕來醉香坊捉妖。
“我同你做個標記,若是我先查到秀才的身份,便用千機鳥通知你。若是你先查到,就去平遠侯府找我。”
“如此甚好。”
江采霜掐了個法訣,很快,她右手小指便浮現出一條紅繩,纏繞在蔥白的手指上。
與此同時,燕安謹的小指也被紅繩纏住,兩人之間的紅線若隱若現連接起來,須臾便消失隱藏。
江采霜今晚跟妖怪鬥法,後來又布置了陣法,還在燕安謹身上做了標記,靈氣消耗太大,清麗的眉眼間難掩疲憊之色。
書生道:“我們先回去吧。”
“嗯。”
離開歪柳巷,兩個人走出去一段路,江采霜才反應過來,“你不回你家嗎?”跟著她作甚?
書生拱手解釋:“小生不知侯府在何處,今夜正好先認認路,到時候好找。”
“好吧。”
於是二人便在月色下同行。
待江采霜回家之後,燕安謹周身的氣息陡然一變,頓時從溫和守禮的書生,變成了妖嬈俊美的病弱貴公子。
他長眉微挑,桃花眸波光流轉,饒有興致地望著小指上纏繞的紅線。
纏上這條紅線,既是為了方便千機鳥傳遞消息,也可以追尋彼此的蹤跡。
小道長似乎很喜歡給人做標記。
不過,他自有辦法遮掩氣息,不會被她發現。
燕安謹轉身走入深巷,高大頎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起來,江采霜拿著昨夜那張紙,跑去前院找到哥哥江水寒,請他幫忙尋找作詞之人。
妹妹主動有事相求,江水寒自然沒有不應的,喝了口水便拿著紙出門。
江采霜回到自己的院子,從箱籠裡拿出機關鳥,注入靈氣,清了清嗓子開口:“謹安,我已經請我哥哥幫忙找那個秀才,你也要儘快找尋才是。”
機關鳥撲棱了兩下翅膀,從樹梢間飛了出去,順著他們之間的聯係飛向定北王府。
燕安謹剛下朝,馬車正行駛著,外壁忽然被“咚咚”敲響。
他掀起車窗簾子,木頭所製的機關鳥就飛了進來,落在馬車中央的小茶桌上。
“謹安,這是……”坐在他對麵的青年一臉驚奇,望著這隻做工精巧的木頭鳥。
燕安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機關鳥轉了轉腦袋,鳥喙哢噠作響,傳出女子清甜的嗓音,“謹安,我已經請我哥哥幫忙找那個秀才,你也要儘快找尋才是。”
傳完話,木頭鳥就停在桌子上不動了。
“這是什麼寶貝?居然還能傳音,真是奇了。”宋允蕭作勢要去拿那隻木頭鳥,可它居然像是活物似的,蹦躂著往前跳了一寸,剛好躲開他的手。
“奇物,真是奇物,稱一句巧奪天工都不為過。”宋允蕭嘖嘖稱奇,看向機關鳥的眼神也變得熱切起來。
燕安謹知道自己這位好友,向來對奇門遁甲之術感興趣,一見到精巧的機關,研究起來能把自己關在屋裡好幾天都不吃飯。
他丟下手中的折子,語調慵懶地提醒道:“這是一位小道長所做的機關,你可彆把東西給拆了。”
“道長?你什麼時候跟道士走在一起了?不怕被當成妖孽收了?”
宋允蕭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等等,我怎麼聽著,是個女人的聲音?你不會是……”
“哦,”他恍然大悟似的,擠眉弄眼地打趣:“人家都給你傳音了,你倒是回一下。”
燕安謹唇邊揚起笑弧,病弱的麵容也變得活色生香,桃花眸中情意深深,拖長了語調慢悠悠開口:“你似乎對我的事很感興趣?”
一看他露出這副勾引人的模樣,宋允蕭頓時後頸一涼。
算了算了,這隻狐狸道行深著呢,自己可不是他的對手。
“咳咳,你不好意思當我麵回就直說,我又不會笑你。”
燕安謹轉了話題,“我有件事要托你幫忙。”
“什麼事?”
燕安謹從暗格中取出紙筆,行雲流水地寫下一首詞。不等墨跡乾透,便挪開硯台,將紙遞給宋允蕭。
“幫我查一查,這首詞是何人所作。”
“你是要尋才子?”宋允蕭視線掃過燕安謹剛寫的字,字跡是筆走龍蛇,雄健飄逸,可詞的內容卻平平無奇,他撇了撇嘴,“用的都是爛大街的意象,沒什麼出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