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可否麻煩道長為他們解惑……(2 / 2)

燕世子笑麵閻羅之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燕安謹的視線在淩子淇身上停留,直到他滿頭冷汗,快要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的時候,他才終於發話:“起來吧。”

隨即吩咐人,帶槐街一案的相關人員到堂前來。

淩子淇劫後餘生般地喘了口粗氣,外袍的灰都顧不得拍,慌慌張張地起身,站到隊伍最後。

仵作、馬府管家和家丁,香佩和她的婢女起翹,甚至連馬興凡的屍體也被一同抬了上來。

屍體被蒙了白布,仵作躬身站在屍體一旁。香佩起翹跪在左側,馬府眾人烏泱泱跪在屍體右邊,馬管家臉皮紅如豬肝,像是吃多了酒似的。

淩子淇見這陣仗,才知道要審的是槐街馬興凡被殺案。

“可、可是世子殿下……這樁案子下官還未能告破,可否再寬限兩日,等這起案子破了再……”

案子是前天夜裡發生的,到現在滿打滿算還不足兩日,他就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來得及破案。

燕安謹並未理會淩子淇,他狹長的眼眸上挑,開口便是一句:“香佩,你可認罪?”

香佩中途被換過牢房,身上穿著乾淨的囚服,麵色比江采霜上次見到她時,好了許多。

她腳腕戴著枷鎖,跪在地上辯解,“大人,香佩那日隻是按照馬老爺的要求,陪他喝酒唱曲,不到戌時便乘轎離開,府上的管家家丁都可以為民女作證。民女實在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起翹也隨她一起跪著,手中比劃了幾下,嘴裡發出“嗯嗯啊啊”的音節。

燕安謹語調慢條斯理,“事發到現在,應該沒有人同你說過案件細節。但你不辯彆的,偏偏隻辯了時辰。”

香佩額頭貼在地上,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因為民女走的時候,馬老爺還好好的,定然是在民女走之後才出的事,也就是戌時之後。”

“在你與婢女離開後,有誰見過馬興凡?有誰能夠證明,馬興凡那個時候還活著?”

馬府管家和家丁紛紛道,“大人,醉香坊的姑娘離開後,小的們都沒見到老爺的麵。”

管家補充了一句:“是香佩說老爺睡下了,不讓人進去打擾,所以我們才不敢進去。”

香佩的氣息亂了一瞬,不過很快便鎮定下來,從地上抬起頭,“大人,民女是最後一個見到馬興凡的人,確實無人能證明馬老爺那時候活著,但也沒人能證明,馬老爺那時候已經出事了。難道僅憑此,就能定了民女的罪嗎?”

燕安謹並不心急,依舊是雲淡風輕的語氣,“你在供詞中聲稱,你離開之前,馬興凡酒醉昏昏,你便扶他去塌上歇息,我說的可對?”

“是,這都是馬老爺的吩咐。”

“在你走後,馬興凡並未再見客。可他的屍體被發現時衣冠整齊,鞋襪都好好穿在腳上,這一點你要如何解釋?”

香佩瞳孔收縮,深呼吸了兩下,辯駁道:“那日不準燃燈,匆忙間,興許是民女伺候不周給忘記了。”

眼見燕安謹壓迫力十足,下方的嫌犯已有恐懼張皇之相。

擔心出現懼怕之下草率招供的情形,淩子淇忍不住提醒道:“世子殿下,香佩離開馬府時有馬府家丁作證。況且,案發之時,管家立刻進屋,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在場。”

言下之意,那時候香佩並不在現場,既然如此,她又怎麼能作案呢?

“案發之時……”燕安謹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指尖輕輕叩了兩下桌麵,“淩大人以為的案發,是什麼時辰?”

“據管家的證詞,應當是亥時初左右。”

“為何?”

“管家說,他是在亥時初聽到的瓷器碎裂……”說到這裡,淩子淇話語頓住,麵露慚愧。

誰說瓷器碎裂的時間,就是馬興凡被害的時間?

隻是他們先入為主地把這兩件事給聯係在了一起,所以才以為馬興凡在當晚亥時初遇害。

“是下官想錯了。可是,那個時候屋裡沒人,花瓶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掉下來?”

燕安謹淡然自若地輕啜了口茶,轉頭問林越,現在是什麼時辰。

“回殿下,已近子時了。”

“差不多了。”

燕安謹話音剛落,屏風後麵就傳來一聲“嘩”的一聲。似乎是花瓶落到了地上,碎瓷片從屏風下麵飛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燕安謹讓人挪開屏風,隻見一個博古架豎在後麵。

“這……屏風下麵是鏤空的,我們並沒有看到有人過去,花瓶怎麼自己掉了?”

“屏風後麵沒有門窗,也不可能有人丟石子把花瓶打下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香佩麵色幾番變換,先是震驚和不敢置信,最後化為一片灰敗。

她的脊梁漸漸塌了下去。

燕安謹看向身旁的江采霜,多情的桃花眸微彎,笑意清淺,低磁嗓音柔聲問道:“可否麻煩道長為他們解惑?”

麵對江采霜時,他周身氣質溫潤柔和,不帶半點攻擊性,跟方才審案時的他判若兩人。

江采霜正在認真看戲,沒想到這場戲還有她的份。

她臉頰紅撲撲的,靦腆地道了聲:“好。”

江采霜站起身,走到博古架前麵,拿起提前放在那裡的香燭和花瓶。

因為身高不夠,她隻能把機關布置在下麵一層。

“凶手先用細線把花瓶圈住,把它架在博古架邊上。再將細線拉回去,用蠟油粘住。”

親自布置機關的時候,江采霜才發現,這個機關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需要另一人的輔助。

林越幫她托著花瓶,她舉著燃燒的紅燭,用滴落的蠟油來粘住另一端的線頭。

做好了機關,江采霜讓出位置,方便大家觀看。

她在一旁解釋:“點燃這根蠟燭,等蠟燭燒到底,蠟油融化鬆動,棉線便會撐不住花瓶的重量,讓花瓶掉下來摔破。”

“棉線另一端被塞進蠟燭裡,成為了燈芯,所以就算蠟燭燒完,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劉大人冷哼一聲,質疑道:“你說的機關不失為一種可能,不過辦案要講證據,可不能僅憑猜測就妄下定論。”

江采霜氣呼呼地抿了抿唇,從香袋裡取出一根線,“我們在馬府的博古架最上層,發現了蠟痕。還有這根兩頭燒焦的棉線,是在馬府花圃中發現的,符合我剛才所說的機關。”

隻是誰能想到,線索剛到她的香袋裡,還沒放熱乎呢,案子就要結了。

“你從包裡隨便拿出一根線來,就說是凶手所用的棉線,有何憑證?萬一這是你隨便偽造的物證呢?看你布置機關如此嫻熟,該不會與案子有關?”

“你!”江采霜被劉大人語氣不好地追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劉天立趾高氣揚地教訓道:“辦案重地,不是女人能來的地方,難不成女人也會查案?真是笑話……”

從江采霜進門,劉天立就處處看她不順眼,終於找到了機會教訓她,自然不會放過。

就在他說得麵紅耳赤之時,上首傳來幽幽的一聲:“她是懸鏡司的人。”

聽見“懸鏡司”三個字,劉天立剩下的話卡在喉嚨,憋得臉龐黑紅。

燕安謹殷紅的薄唇翹起,漂亮的桃花眼風流多情,神情似笑非笑,“怎麼,劉大人對我懸鏡司的人有意見?”

“不、下官不敢,隻是……”劉天立的氣勢頓時萎靡,把欺軟怕硬表現了個十成十,聲音都小了下去,“女人、女人怎麼能進懸鏡司?”

燕安謹笑得風情萬種,眼底始終冰冷一片,“哦?我竟不知,劉大人何時威風至此,連我懸鏡司的事都要插手。”

劉天立瞬間像被潑了盆冷水般清醒過來,跪地求饒,“下官不敢,下官隻是一時糊塗說錯了話,亂說的,還請殿下恕罪。”

“我這次來開封府,還有一件要事。既然劉大人自己主動站出來,正好提前辦了。”燕安謹從袖中取出一張紙。

劉天立兩股戰戰,“不知殿下要辦的是何事?”

“半月前,一對孤兒寡母前來報案,稱丈夫留下的家產被同縣的地痞奪去。你見她是弱勢女子,便不分青紅皂白讓人打了板子丟出去,那對母子走投無路,跳井而亡,你可還記得此事?”

劉天立回憶了一下,哆哆嗦嗦地回話:“可、可是那些地痞手中,有她丈夫留下的契書,把家宅和財產都轉贈給了旁人。”

“你為官多年,難道不知契書也有偽造?事後你收了地痞百兩銀,這件事你又作何解釋?”

“下官一時糊塗,未及細查,求殿下饒恕!”

燕安謹仿佛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冷笑道:“一時糊塗?一月前,高家村的村民舉告員外兒子占□□女,你卻以他們不會寫狀紙為名,將他們一家都趕了出去。還在大堂之上,當著官差衙役的麵,言語侮辱女子行事不端,逼得母女二人為證名節,撞樹自儘。這件事,你也是一時糊塗?”

“你為官十數年,像這樣‘糊塗’可不是一次兩次。若任由你次次糊塗,我大晉有多少百姓夠你戕害?”

燕安謹將手中的紙展開,泛黃的紙張上,全是鮮紅的手印。

這是前些日子懸鏡司收到的密告狀,上麵的手印來自一個個受惡官劉天立欺壓魚肉的百姓。這些百姓不識字,便隻能各自畫個圈,將自己的手印按上去。有個老伯拿著這張狀紙,告到了懸鏡司。

燕安謹派人一項項查明,將人證物證收集完備,隻是他之前忙著節度使一案,今日才騰出手來查辦劉天立。

“下官、下官知錯,求殿下再給我一次機會……”

相比較劉天立的哭天搶地,上首的人卻是雲淡風輕。

燕安謹眼梢都未動一下,輕描淡寫地定了他的生死,“來人,將劉天立押入大牢,擇日問斬。”

劉天立哭嚎著跌倒在地,很快被人摘了官帽,脫了官服,像拖死豬似的給拖了出去。

他也沒想到,自己隻是誤判了幾樁案子,不僅丟了官位,連命都給搭進去了。

聽著劉天立逐漸遠去的求饒聲,江采霜隻覺大快人心,幾乎忍不住拍手稱好。

這樣迂腐頑固的人,怎配為官?若是任由他繼續留在開封府,還不知要生出多少冤假錯案。

乾脆利落地辦完劉天立,又回到了槐街的凶殺案。

“去醉香坊,仔細搜查香佩的住處。”

隻需要派人仔細搜查香佩住的地方,定能找到製作蠟燭的痕跡。

官差還沒出動,香佩便直起身子,直挺挺地跪在堂下,“不用搜了,我認罪。”

延緩時間的機巧被人看破,她再怎麼狡辯也是無濟於事。

香佩跪伏於地,乾脆利落地認了罪,“我就是用這位道長所說的方式,殺了馬興凡。起翹還是個孩子,並未參與進這件事情,還請各位大人開恩,放她一條生路。”

起翹雖口不能言,但卻能聽到聲音。小丫頭急得不停磕頭,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手上也在比劃著,像是要替她辯解。

江采霜看著此時的起翹,想起第一次見到香佩時,她為了救香儀,跪在地上不停向鴇母祈求的場景。

她的額頭仍留著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是之前撞在桌角留下來的。

香佩垂下眼,筆直地跪在地上,神情超乎尋常的平靜。

“誰是你的同謀?”

香佩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沒有同謀。我提前練習過多次,可以自己完成機關,人是我一個人殺的。”

“你若現在供出來,可以減輕你的罪責。”

香佩一口咬死,“我沒有同謀。”

“香佩姐姐。”江采霜於心不忍,急忙喊了一聲。

再不交代的話,她恐怕難逃一死。

香佩朝她磕了個頭,聲音難掩哽咽,“那日初見,多謝道長仗義相救,佩英永生不忘。下輩子佩英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恩情。”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是誰配合你殺害的馬興凡?”

“馬興凡是我一個人殺的。”

驚堂木落下。

“帶嫌犯過堂。”

銀風押著一人進來,在場的兩個人都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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