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不在意的態度,惹得對麵少女杏眸含怒地瞪了過來。
燕安謹連忙收起懶散姿態,站正身子,一本正經地回答:“隻是受到了三清鈴的反噬,回頭調理一番就好了。”
江采霜聽了他的脈象,的確是一下子耗費力量太多,遭到了法器的反噬。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舊傷。
“不是給你菩提子了嗎?你怎麼不煉化?”
菩提子對法器反噬造成的傷口也頗有效果,正好在此時煉化,將身體徹底調養好了再說。
燕安謹歉意地笑了笑,解釋道:“忙著打掃戰場,還沒來得及。”
江采霜一言不發地瞪他。
沒工夫調理身體,倒是有功夫趕在來見她之前洗臉。
燕安謹牽著她的手,彎起桃花眸,溫柔多情地對她笑。
對著這樣一張妖孽臉,江采霜完全拿他沒辦法,沒多久就敗下陣來。
“臭美。”她小聲咕噥了句,隨即手心朝上伸向他,“菩提子呢?我幫你煉化。”
“不急於一時。道長一夜疾馳,還是先安心休息吧。”燕安謹望見她眼下的青痕,唇邊笑意微淡,眼底不經意間流露出心疼。
說罷,他自然地伸出手,將她散落到頰邊的發絲撥到耳朵後麵。
在馬背上奔波了一夜,江采霜的確困頓至極,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沒見到燕安謹之前,心裡一直提著一口氣,靠著擔憂和掛念,才不知疲倦地連夜趕來此處。
這會兒見到他人好好的,一直懸著的巨石終於放下,疲憊和困倦如回山倒海般湧了上來。
“跟我走吧。”
“好。”江采霜點點頭,跟燕安謹同乘一匹馬,進了聖天城。
到了臨時紮起的營地,江采霜本來想幫燕安謹先療傷,可他竟直接催動幻境,帶她來到一片蒼茫乾淨的白茅草地,夕陽半落在水邊,水麵上的投影仿佛融化的鴨蛋黃,靜靜隨著水波流淌。
微風迎麵吹拂,茅草輕輕搖曳。穹頂湛藍清透,漫天晚霞豔紅如火,暈染著迤邐霞光的雲彩鋪滿了天際。
在這樣宛如仙境的地方,江采霜心神放鬆,很快就靠在燕安謹懷裡,陷入了沉睡。
燕安謹輕手輕腳地將人抱起,放到床上,彎腰幫她脫去鞋履。
臨走前,又幫她掖了掖被子。
燕安謹安排人守在門口,銀風和小虎子也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他自己則是離開營地,繼續牽頭處理聖天城剩下的問題。
如今聖天教潰敗,教眾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大批投降朝廷的農民。
死者儘快入土安葬,以免生出疫病,傷者則是及時安排醫治。投降的農民也需儘快安置,遣送他們早日回鄉。
被聖天教強占的良田家宅,妻女奴仆,也要早日物歸原主,還他們自由。
梁武走到燕安謹身邊,稟報道:“主子,聖天教七十二堂主,除了之前已經死在朝廷手裡的,基本上已經全部被俘,關押在一起。隻是沒找到李均李桂兩兄弟,讓他們給跑了。”
昨夜激戰,那些邪修一死,聖天教連連敗退。
留在城裡的聖天教教眾,除了抵死反抗和投靠朝廷的以外,被抓得七七八八。
唯獨聖天教教主和副教主,也就是李均李桂兄弟二人不知去向。
“審出東西了嗎?”燕安謹緩步走在前麵,低聲問。
梁武粗聲粗氣地道:“這些人一個個嘴硬得跟王八似的,怎麼撬都撬不開。隻問出李桂是他們同門的師兄,其他的一概不知。”
“繼續審。”燕安謹補充了句,“對付那些邪修,必要時可以上特殊的手段。”
梁武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有幾個邪修昨夜沒有參與戰鬥,所以才沒被燕安謹用三清鈴抹殺。
這些幸存下來的人,正好被他們抓起來,盤問口供。
燕安謹所說的“特殊手段”,便是專門對付作惡修士的手段,譬如搜魂術,真言咒這類……他們不能在普通人身上施展這些手段,否則會有損因果,易生心魔。
而對付這些修士,就不會有那麼多顧慮了,頂多就是下手的時候注意著點分寸,彆在問出需要的事情之前,把人給弄死了就成。
江采霜酣睡了大半日,醒來時已是下午。
燕安謹仿佛算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醒來似的,她剛坐起來揉揉眼睛,便覺得門口亮了一瞬。
抬頭一看,原來是燕安謹撩開簾帳,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這時已經換上了輕便的常服,一襲玄色雲紋錦袍,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肢。如瀑的墨發玉冠高束,露出一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顏。
狹小的簾帳,因為男人的身形太過高大挺拔,而顯得有些逼仄起來。
江采霜睡眼惺忪地看向他,本來還迷迷糊糊,看到他一下子就精神了。
今天清晨剛見麵的時候,這人盔甲衣角還沾著血跡,烏發也稍顯淩亂,隻來得及匆匆洗了個臉。
這會兒算準了她要起來,提前梳洗收拾了一番,可不是比之前光鮮漂亮嗎。他一進來,整個簾帳都好似滿堂生輝了似的,一下子亮眼不少。
隨著他步履靠近,衣袂扇動間,江采霜甚至聞到了花香。
一點不像是在戰場上,反倒像是回到了他們在王府的家裡。
“道長休息得可好?”燕安謹從架子上拿來一張棉巾,細心地用溫水打濕,遞給她。
江采霜接過棉布巾,在臉上來回擦了兩下,睡意徹底散去。
她點點頭,“嗯,現在一點都不累了。”
將布巾還給他的時候,江采霜問道:“你不知道我今天會來?”
若是提前算到,按照他的性子,應該會抽空提前收拾一番。
可今天見麵,他分明是匆匆趕來的。
燕安謹怔了一瞬,隨即不由失笑,溫聲道:“即便再怎麼想,在下也不能時時刻刻念著道長。”
江采霜鼓了鼓臉頰,“為什麼?”
“道長本就嫌我懶散,若是我乾正事時還心不在焉,不是更讓道長覺得,我是個無事可做之人了嗎?”
江采霜被他認真的表情逗笑了,“誰敢覺得你無事可做,你可是大忙人。”
燕安謹將棉巾放回木架上,轉回身,有些遲疑地開口:“道長覺得,我太忙了?”
江采霜點頭,“是啊。從剛認識你開始,你就有很多正事要忙。”
少有的偷閒時刻,隻是他們剛成親那會兒。
再往後,他們兩個都忙著做自己的事,沒有太多閒暇。
燕安謹忽然陷入沉默。
江采霜不知他心中所想,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方才在想,”燕安謹抬眸望了過來,語氣認真,帶著顯而易見的珍視,“道長可會覺得,跟我在一起受了委屈?”
江采霜愣住,“為什麼會委屈?”
燕安謹薄唇微抿,“我不能經常陪在你身邊。”
江采霜眸中快速劃過詫異。
若不是他提及,她還從未想過這件事。
江采霜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說道:“我一個人捉妖也可以。”頓了頓又說,“相比較整日在家裡待著,我更喜歡像現在這樣。”
她不想整天被困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府中早已看膩的風景,再沒有彆的可以解悶了。
她更喜歡現在這樣,四處捉妖,看遍世間冷暖悲歡,這對於她來說就是最好的曆練。
而且她的一番努力,能幫助許多可憐人討回公道。這讓江采霜覺得自己追尋的東西是有意義的,是值得的。
江采霜望著他的眼睛,半分不見勉強,“你忙於自己的事也沒關係,我也有很多事要做。”
就算哪天不需要捉妖破案了,她也有自己的親人朋友,日子總不會無聊。
聽了她這番話,燕安謹自愧不如地笑了笑,低歎道:“道長於男女之事上,比我看得通透。”
“嗯?”江采霜不解。
燕安謹在床邊坐下,輕輕攬著她的肩,“我隻想結束這裡的一切,和道長歸隱山林。”
“歸隱山林?”江采霜訝異,“那豈不是見不到旁人了?姥姥姥爺,爹娘,哥哥姐姐,還有我的同門……”
這樣的生活過一兩個月還行,時日久了,定然會覺得無趣吧。
燕安謹何其擅長洞察人心,幾句話便明了她的意思。
縱然心中覺得遺憾,不過……燕安謹烏睫微垂,很快便釋懷了,“隻要道長在身邊,去什麼地方都好。”
江采霜被他這句話說得臉熱,“你身為妖孽,實力強大,我自然要時時刻刻看著你,免得你為禍世間。”
燕安謹正要笑,下一瞬卻忍不住掩唇咳了兩聲。
“哎呀,還沒幫你療傷。”江采霜趕忙抓住他的手腕,“菩提子呢?正好把它煉化了,將你身上的新傷舊疾一並祛除。”
“在我懷裡。”燕安謹貌似虛弱至極,容顏蒼白地靠在她肩頭,一副嬌嬌弱弱的病美人做派。
江采霜半信半疑地看他,遲遲沒有動手。
燕安謹圈著她的腰,漂亮的桃花眼熠熠,極力忍著笑,“道長擔心我騙你?”
“你又不是沒騙過。”
想起上次被他捉弄的經曆,江采霜怕他故技重施,不得不警惕。
燕安謹無奈又好笑,怪隻怪他自己之前逗得太過了。
他悶咳了聲,蒼白臉頰泛起不健康的紅暈,徐徐掀起眼睫,眼眸溫柔含笑地看她,“這次是真的。”
江采霜看他氣息紛亂,也顧不得懷疑了,直接往他懷裡摸去。
隔著衣服在他胸口摸來摸去,還是沒找到菩提子。
燕安謹倒是一點不擔心自己的身子,悠哉悠哉地開口:“若是不方便,在下將外衣脫了吧……”
說罷,作勢要脫衣裳。
江采霜趕緊按住他的手,臉頰羞得通紅,“我能找到,不用你脫。”
燕安謹看上去還有點遺憾,“好吧。”
江采霜暗罵他狐狸精,不正經,手上探進他的衣襟,這回終於摸到了一個硬物。
她鬆了口氣,拿出來一看,果然是菩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