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謹遲疑地開口:“咦?這個核桃好奇怪。”
“嗯?壞了嗎?”江采霜麵露狐疑,正好手裡還剩著半個,便順手塞進嘴巴嚼了嚼,“沒有壞啊,這不是好好的?”
燕安謹輕輕“啊”了一聲。
江采霜心間門警鈴大作,直覺他又有了什麼壞心思。
果然——
燕安謹眨了眨眼睫,“道長怎麼把我的半個核桃吃了?”
“不是你騙我說核桃奇怪嗎?”江采霜隨口道,“我再給你敲一個不就行了。”
燕安謹視線掃過船艙,眼底笑意浮動,“可是已經沒有了。”
江采霜回頭一看,矮桌旁散落著一地的核桃殼和黑白棋子。
果然已經沒有核桃了。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江采霜仰起頭,警惕地看向他,“你想怎麼樣?”
燕安謹沒有開口,隻是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興許是姿勢太過親昵,江采霜竟覺得他專注的眼神讓人招架不住。
迎麵吹來的江風,絲毫沒有吹散臉頰的熱度。
她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原本嫣紅的唇瓣覆上一層水光。
燕安謹眼眸微斂,圈著她往懷裡按了按,輕聲道:“陪我躺一會兒,就當是給在下的補償了。”
隻是這樣?
他沒有提出格的要求,讓江采霜鬆了口氣。
不過……在內心深處,似乎又升起淡淡的失落。
江采霜趕緊搖搖頭,把這點不該有的情緒甩出腦海。
他得理饒人,她慶幸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失落。
江采霜安心地靠在他懷裡,跟他一起靠在窗邊吹風。
午後暖陽驅散了初冬的寒意,大船向前行駛,時不時有微涼的水花高高濺起,落在頰邊,或是沾濕了發梢。
這樣安靜祥和的場景下,本該令人身心放鬆,十分適宜午寐。
可……
江采霜閉上眼睛,眼皮突突地跳。
身後的胸膛不知何時變得滾燙,讓她無所適從。
江采霜嘗試了幾次換姿勢,可都躲不過他,她實在忍無可忍地回頭,臉紅得要滴血,“臭狐狸!大白天的,你發什麼情!”
燕安謹慢慢睜開眼睛,桃花眼中噙著惺忪的睡意,嗓音微啞,“嗯?怎麼了?”
“你明知故問!”江采霜又氣又惱。
本來以為隻是普普通通地靠在一起睡一會兒,誰知道這人存在感十足,讓她根本躲無可躲。
燕安謹倦懶地按了按眉心,展顏一笑,聲音裡夾雜著淡淡的氣息聲,“道長,有許多事情……在下也控製不了。”
江采霜咬了咬下唇,揪住他的衣襟,羞憤地罵道:“你快收起那些胡思亂想。”
燕安謹語氣認真,仿佛真心求教,“什麼樣的胡思亂想?”
“你不要老想著……想著那些……”江采霜支支吾吾了半天,哪裡說得出口。
“道長怎知我在想什麼?”
江采霜一噎,“你!”
這還用猜嗎?
要不是他腦子裡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會在大白天……
上次在聖天城裡,他還會覺得害羞,還知道化為狐狸藏起來。
這次倒好,在她麵前越來越放肆了。
許多話在喉間門滾了半天,最後江采霜隻漲紅了臉,悶悶吐出一句:“無恥。”
燕安謹好像聽到了什麼誇獎,俊美的麵容浮現出點點笑意,輕鬆愜意地來了一句:“道長謬讚。”
江采霜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心中的怒火沒處撒,乾脆抓住他的狐狸尾巴,打了個結。
不過尾巴柔軟順滑,這個結很快就自動解開了。
江采霜便在他懷裡背過身,用兩隻手抓住狐狸尾巴,用力地來回搓,把原本蓬鬆整潔的毛發,搓得亂七八糟。
燕安謹臉上的從容,終於一點點消失。
他高大的身軀微不可察地一僵,很緩慢地呼出一口氣,目光始終落在江采霜身上。
江采霜還未發覺他的異樣,仍在快快樂樂地玩狐狸尾巴。
燕安謹閉了閉眼,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
他將臉轉向靠窗的一側,胳膊搭在小窗邊,借由江風和濺起的水花,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男人氣息灼燙,搭在窗欞上的手,修長清瘦,青白的筋脈分明。
過了兩日,正好是冬至。
船行到碼頭,停上半日。
江采霜得以下船透透氣,整日悶在船上,她比燕安謹這個怕水的狐狸精還難受。
“總算可以吃好吃的了。”
一下船,剛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江采霜便拉著燕安謹直奔酒樓。
在船上也有人做飯,不過囿於食材有限,做出來的飯菜自然就差了點意思。
找了家生意火爆的酒樓,兩人走進大堂,要了個樓上臨街的位置。
店夥計肩上搭著汗巾,熱情地迎他們上樓。
上樓下樓的人多,燕安謹將江采霜護在裡側,防止她被人潮撞到。
到了空位坐下,夥計邊幫他們倒茶水,邊樂嗬嗬地問道:“客官您是北鄉人還是南鄉人?”
江采霜不解,“問這個做什麼?”
“今兒個冬至呢,咱們店裡常年有走南闖北的行商經過,所以店裡南北菜係都有。您想吃餃子也有,湯團也多得是,端看您是哪鄉人,吃得慣哪個了。您要哪個?”
冬至算是個不小的節氣,還是元始天尊的誕辰,是得按照習俗好好過。
北方有吃餃子的習俗,南方在這一天則是習慣了吃湯團。
江采霜住在外祖家,自然是吃湯團吃得多,不過……想到燕安謹,出口的話便改成了:“要餃子。”
對麵幾乎同時響起燕安謹的聲音:“湯團。”
江采霜詫異地抬眸,燕安謹也愣了一下。
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後,同時露出笑容,“兩樣都要一碗。”
“好嘞!”夥計高聲應下。
這家菜的菜品豐富,有江采霜喜歡吃的羊肉,也有狐妖喜歡吃的燒雞。
兩人點了許多菜,吃不完的可以用食盒帶到船上,晚上再吃。
越往北走,冬日的寒意就越發明晰。
這麼冷的日子裡,喝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羹,再美不過了。
“在北方,冬至日為什麼會吃餃子呢?”江采霜一口吞下薄皮大餡的菘菜角子,餡料鹹香,汁水豐沛,好吃極了。
燕安謹用竹筷夾起一個餃子,解釋道:“餃子的形狀像耳朵,所以民間門傳聞,在冬至這天吃了餃子,耳朵就不會受凍了。”
“原來是這樣。”江采霜躍躍欲試,“那我可要多吃幾個。”
吃完飯,兩人在街上逛了一會兒,買了些船上能用到的東西。
等回到船上的時候,已經快到戌時,天都快黑了。
船徐徐向前,水麵上黑漆漆一片,冷風不住往船艙裡灌。
船艙裡點了蠟燭,透過紗燈罩,昏黃的燭光影影綽綽。
江采霜拿出握槊的棋盤,窸窸窣窣地擺起了棋子。
燕安謹正鋪床,聽見動靜看了過來,“不睡覺了?”
少女興致高昂地道:“玩一會兒就睡。”
這兩天燕安謹的握槊技術大增,兩個人打得有來有回,可有趣呢。
江采霜每天都得跟他玩上兩盤,才肯安心睡覺。
燕安謹無奈,從行李裡麵找出自己的大氅,給她披在身上,“夜裡涼,當心染了風寒。”
“你快坐下。”江采霜催促他趕緊過來,“不會的,修道之人哪有這麼體弱?”
話音剛落,她先打了個噴嚏。
燕安謹走到窗邊,正要關窗,下意識仰頭看了一眼。
看到濃墨般的蒼穹之上,那象征著不祥的星象,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身後傳來江采霜迫不及待的聲音,“怎麼還不來?”
“來了。”
收回目光,“哢噠”一聲,落下了窗。
燭台挪到了桌上,兩人你來我往地玩了兩盤。
戰況激烈,一勝一負。
江采霜實在意猶未儘,還想繼續,便抓住他寬大的衣袖晃了晃,“再玩一次吧。”
“明日再說。”
燕安謹淡聲說完,直接彎腰一撈,將她連人帶大氅,輕輕鬆鬆地打橫抱起。
走過船艙門的時候,因為身形高大,還不小心撞到了門框。
江采霜眉眼彎彎地笑他,“誰讓你不跟我玩。”
燕安謹掂了掂懷中人,假意要將她往上舉,眼看就要碰到船頂。
“啊!”江采霜短促地叫了聲,嚇得趕緊抱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胸口,生怕自己也撞上。
燕安謹勾唇,抱著總算老實下來的小姑娘進了裡間門,將她放到床上。
“今日冬至夜,要早些休息。”
江采霜也聽說過這樣的說法,有句老話叫“困覺要困冬至夜”。意思是說隻要冬至這天睡得好,未來一整年都能睡舒舒服服的好覺。
所以這一夜要早早睡覺,不能熬眼。
不過……話是這麼說,她還是心癢難耐。
趁燕安謹不注意,江采霜“噌”地跳下床,光著腳往外間門衝,“我去拿棋盤!”
小姑娘玩心大,要是真讓她把棋盤拿進屋裡,今夜就彆想睡了。
燕安謹無奈地搖了搖頭,在她跑過自己身邊的時候,眼疾手快地拎住她的衣裳。
江采霜被迫止住腳步。
緊接著,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輕鬆提溜到了床上。
男人的手臂卷著被子一起落下來,牢牢將她罩住,撲麵而來的清冽氣息。
細微的靈氣波動之後,屋中燭火熄滅,一下子陷入黑暗。
江采霜掙紮了兩下,可絲毫沒有撼動身前的男人。
燕安謹歎了聲,擁著她的手臂更緊,被子裡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睡覺。”
江采霜逃脫不得,隻好安安靜靜地趴在他懷裡。
過了一會兒,燕安謹本以為她快要睡著了,卻忽然聽見她說:“不然我們去幻境裡玩握槊吧?”
燕安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