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車外的沈弗崢很快移開視線,草草吸兩口香煙,將煙頭丟在地上碾熄。
他少有抽急煙的時候,等坐進車裡,聞到近旁少女身上清甜的花果香,方才嗓子裡騰升的躁氣,不散反聚。
車子到巷口,光暗了下來。
附近一帶在修路,小碎磚換成了更有古城韻味的青石板,這一段的新路燈還沒安排上。
鐘彌往前看了看說:“前麵沒燈了,路不好走,就在這兒停吧。”
聞聲,那位車技非凡的司機隻緩了車速,從中央的後車鏡裡看沈弗崢的意思。
他好整以暇地靠坐著,聲音也融於夜色一樣淡:“沒事,送你到家。”
聞聲,鐘彌坐正,兩隻手撐在兩側車座上,下意識夾著嗓子道了句謝謝啦,聲線糯糯甜甜,等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
沈弗崢已經朝她看過來,嘴角微斜,一抹頗有意趣的笑。
鐘彌慌忙解釋:“我,我跟我外公才這樣說話的,我剛剛,我就……我是故意這樣撒嬌討他開心,剛剛是無意。”
鐘彌解釋的時候,他一直以一種縱容又耐心的目光看著她,以至於當他問出“我像你外公麼?”這句話,鐘彌久久愣住了。
車子繼續朝裡開。
光影愈昏,直至有光處,半明半暗地透過深色的窗,一幀幀淌過他們。
而鐘彌的目光,幾乎與這些駁黃的光影同步,於晦靡中細數他臉上所有可窺的情緒,明暗蒙翳,如硯裡化不開的一團墨氣。
她看不清,咽了一下喉嚨,鬼使神差地說:“是有一點點像的。”
那種敷陳楮墨也不能言明的孤高,似嶺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分明寡寒,卻遙遙遠觀出溫柔之感。
是有點像的。
鐘彌掌心發燥,想握住什麼,卻隻是虛無地攥了攥手指,正試圖調整呼吸,又聽到身邊的人出聲。
“你是無意,我是沾了你外公的光。”
他看向鐘彌,“你的確很會討人開心。”
鐘彌家門口的路燈徹夜亮著,司機看見如鐘彌描述的帶院子的小樓,緩緩停下車。
不等司機轉頭,鐘彌匆匆推開車門:“我到家了,謝謝你,沈先生。”
立秋不久的深夜,溫度低了下來,霧一樣的涼氣裹上裸露的皮膚,撫一撫手臂,才堪堪體會什麼叫煙靄淡淡,月華如水。
車尾紅燈在視線範圍內緩緩消失。
周遭蟲鳴細幽。
鐘彌正要推自家院門,闃靜裡,隻聽撲通一聲。
她望過去,有隻小青蛙不慎躍進積滿雨水的陶缸裡,浮光照水紋,青苔似夢影。
如打碎一麵鏡。
漣漪數重,無聲暈開。
回到家,手機裡一串未接來電。
徐子熠和賀鑫打來的,鐘彌一視同仁全拉進黑名單,以防再被騷擾。而胡葭荔打來的那通,鐘彌手指觸上屏幕正要回撥。
胡葭荔又打了過來。
聽那頭聲音,她還在酒吧附近。
“彌彌,你剛剛怎麼突然跑了?”
怕吵醒媽媽,鐘彌腳步輕輕,鬼鬼祟祟踮著腳一階階上了樓,進了自己房間,空懸的後腳跟才落到實處。
繃直腳背,扭扭踝骨。
她學舞出身,不經意間的小動作都透出韌勁功底。
她一手拿手機按在耳邊,另一手拽身上那些漂亮累贅。
手鏈耳環都往木桌上扔。
摸到手指,關節戒指少了一個,不知道在哪兒掉了,她沒細想,對著電話裡說:“我不跑,等著被男人拽成四塊麼?”
“四塊?”胡葭荔犯懵,“不就三個男的麼?第四塊哪來的?”
那張車門邊,下頜線清晰,冷淡抽煙的側臉,倏然浮現腦海。
鐘彌深吸一口氣,如往沸水裡徐徐添進涼水,叫那些密密翻騰的小氣泡迅速靜下來。
她試圖胡扯:“拽……拽成三塊不就剩一塊了。”
次日早上,沈弗崢在酒店餐廳遇見盛澎蔣騅。
本地的商會今天有個戶外活動,邀請函送過來,沈弗崢不去,他倆就得去點個卯,點到為止也要給個麵子。
這兩人昨晚熬到淩晨,此時欠缺睡眠的臉色不怎麼好,精神狀態卻相當高昂。
盛澎揮手跟沈弗崢打招呼:“四哥,你昨晚走早了!”
沈弗崢閒步走近,拉開椅子:“錯過什麼了?”
蔣騅接話:“錯過一場好戲!”
桌上餐點擺得琳琅滿目,盛澎和蔣騅正吃著早飯,拿八卦津津有味佐餐。
盛澎說得繪聲繪色。
“三個男的搶一個女人,大打出手不說,還有兄弟反目這種好戲,其中有一個還是啟泰副總的兒子!那場麵,錯過了都可惜哈哈哈。”
三個男的搶一個女人,這戲聽著熟悉。
沈弗崢夾起一例小食,就近蘸了蘸一碟深色調料,憶起昨晚車內身側某種花果香的一刻,他也聞到筷子尖傳來的一股酸味。
原來蘸到了醋。
盛澎還在說真是錯過好戲了。
沈弗崢將東西丟進空盤裡,唇角幾不可查地翹了一下,心道沒錯過,還參與了後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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