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9琵琶語 棋是飛行棋,琴也是一手爛……(2 / 2)

荒腔 咬枝綠 12746 字 10個月前

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湖,很吸引人。

他說:“得尊重你的個人特色,是吧?”

她個人特色是不專業。

天氣可能太好了,鐘彌隻覺得耳後那塊皮膚被曬得發燙,湖風吹來,並不解暑。

按了一下食指關節的銀色戒指,有微微痛感,鐘彌試圖轉移注意力,正要偏過頭,對麵的沈弗崢先移開目光,從她耳際,望向光線投來的方向,他微眯眼,再稍一擺手:“往裡坐一些,你耳朵被曬得很紅。”

船蓬下的空間還算寬敞,鐘彌“哦”一聲,稍低下頭,往裡挪。

“像蜻蜓的翅膀。”

鐘彌唇瓣小幅一動,懷疑自己聽錯地微愕住:“什麼蜻蜓的翅膀?”

他的聲線並不低沉,但有種奇特的秩序感,好像缺乏情緒,又好像這本身就是一種情緒。

他用這樣的聲音慢斯條理回了答鐘彌的問題。

“你現在的耳朵,像蜻蜓的翅膀。”

透明,敏感。

越是靜止越引人觸碰。

鐘彌摸上自己的後耳廓,熱度不減,甚至還摸到血管鼓噪的息動。

如果形容正確,那此刻,蜻蜓應該在高頻振翅。

船還靠岸在等。

鐘彌的朋友姍姍來遲,男生短發留得稍長,身形細窄,穿月白長衫,抱琵琶,鼻尖都是汗。

他匆匆踏上船,驚出一點動靜,案上的茶水顫動。

他跟鐘彌道歉來遲,又拭著汗,跟眾人介紹自己,談不上大方,更像是免不了的職業習慣,硬背了兩句漂亮話叫人點曲兒。

蔣騅坐得最近,接過單子,遞給沈弗崢:“四哥你說聽什麼吧,這風雅我不懂啊。”

沒辦法,蔣騅的媽最恨風雅,最厭的樂器就是琵琶。

沈弗崢望鐘彌:“導遊推薦?”

鐘彌當仁不讓,日常她就少有糾結為難,立馬做主:“那就聽《琵琶語》吧,點的次數是最高的,對吧小維。”

她叫小維的朋友點頭說:“嗯,外行人一般都很喜歡聽這個,很好聽的。”

“彌彌,你這朋友很會貶人呐。”

盛澎吊兒郎當靠著船沿,從小維上船就打量他,又看著他抱琵琶坐下時過分秀氣的舉止,最後眼神移到他臉上:“你是男的嗎?看著怎麼像女孩子?”

“是男生,”小維窘迫道:“以前練過旦角,吃不了苦,就改彈琵琶了,這個更賺錢一點。”

盛澎恍然:“怪不得呢,就一般女孩子還不一定有你這麼好看。”

見朋友被調侃,臉都臊紅了,鐘彌盯著口無遮攔的盛澎,忍不住回嗆。

“你更好看,那你——”

那你是不是更像女孩子,這話還沒說完,一道清冷聲音插進來,截停了鐘彌的急躁。

“他好看?”

鐘彌望向沈弗崢,本該一鼓作氣的聲音,忽受打斷,成了啞火的灶頭,斷斷續續竄出幾縷小火苗,就徹底沒了聲。

“也……也,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被沈弗崢打量的盛澎報應一樣的尷尬,嚷著說:“四哥,你這話有點傷我了,我也不磕磣呐,我大學那會兒也有的是小姑娘追好嘛。”

鐘彌不給麵子:“倒是沒看出來。”

船離了岸。

槳撥水紋,手撥弦,琵琶聲幽幽蕩開。

行至一處,鐘彌指著岸邊一棟古建築給沈弗崢看,圍牆上打著銅錢窗,瓦沿殘損,看著有些破舊了。

她說以前學校春遊還會去那兒,是個做紙的老鋪子,做出來的紙又糙又厚,小朋友都特彆開心可以做手工,天氣好,隻需要過兩天就可以收到自己做的紙,當春遊紀念品。

現在關了。

“你念書倒是都很有意思。”

鐘彌看向說話的沈弗崢,想起之前他評價資深導遊時,說比他在劍橋讀唐代史還無聊,便回:“那你呢?以前在外國讀曆史係很無聊嗎?”

他一時不語,就這麼看著她。

那幾秒的停頓,不知是在想更委婉的表述,還是故意將她自然的提問延伸得不自然。

因這話在探聽他。

他說:“我本碩讀的都是哲學,那晚跟你說的是一門選修課,外國人講不好中國的曆史,太無聊了,所以印象很深。”

小維的琵琶又換了一首新曲子,正彈到一處轉折,鐘彌心裡仿佛也有一根細弦彈動。

是欲蓋彌彰的單音。

“哦。”

或許是水路不穩,他不似平時那樣端著,姿態放鬆,像一個限時敞開的,未知又豐饒的果園,引人一探究竟,甚至想收獲些什麼。

“哲學是To be,or not to be,這種嗎?”

他嘴角輕翹,巧妙地接下:“That is a question.”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既答又沒答。

鐘彌意外發現,他說英文時聲線沒有那種秩序感,反而是低沉悅耳的。

那邊蔣騅誇小維琵琶彈得好,小維說是鐘彌的媽媽教得好,章女士才算彈得好,他這手琵琶不能比。

“你媽媽教的啊,”盛澎看向鐘彌,又去問小維,“那彌彌肯定也會彈嘍?”

小維太老實,立刻說:“嗯,我們倆一起學的。”

鐘彌隻能硬著頭皮抱琴獻醜,戴了指甲,全無手感,一碰弦,果然確認,連那點班門弄斧的本事也都全還回去了。

沒彈完,連坐在離她最遠處的小維都不由自主搔搔耳朵替她難為情,為她解釋:“彌彌好像是很久很久沒碰了,她大學讀舞校,沒時間練,生疏很正常的。”

鐘彌正想如此自我安慰,卻架不住對麵的沈弗崢淡淡一笑,不知怎麼,她忽然想起正式初見那回,他跟她說的那句“鐘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怎麼會沒有可講之處。”

這下好了。

不僅棋是飛行棋,琴也是一手爛琵琶。

鐘彌不免羞惱,心想這人出現不到半個月,像是來她的人生裡職業打假的。

好在船行小半日,泊岸處離陵陽山很近,萬裡無雲的好天,碧藍如洗,群巒疊翠間,能看見一些佛寺廟宇的琉璃頂。

盛澎問起拜佛的事:“人都來了,不去捐點香油錢,是不是不太好?”

小維抱著琵琶,噗嗤一聲笑,又迅速低了聲音說:“你說的,好像菩薩是什麼地頭蛇,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盛澎立馬高舉雙手擺起來:“我可沒這麼說啊,我這是尊敬菩薩,那什麼詞來著,虔誠!懂嗎?”

鐘彌便告訴他:“你要是尊敬菩薩,那就更不能隨便去了。”

“為什麼啊,我就想燒個香拜個佛還不行嗎?”

“陵陽山有幾十間廟,你拜不完的。”

蔣騅說:“拜不完就拜不完唄。”

“那怎麼行,你今天拜了三五間,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讓其他菩薩怎麼看你?”鐘彌一語中的地質問他,“你這不是瞧不起菩薩麼?”

說得菩薩之間也有一套人情世故,切莫厚此薄彼。

乍一聽,十分有道理。

盛澎還真打消了拜佛念頭:“那州市也就這麼大,不燒香拜佛,也沒什麼彆的可瞧了。”

鐘彌道:“誰說的,不去拜佛,也可以去遊夜市逛廟街啊,通常月尾有很多人放燈還願,是最熱鬨的。”

小維問:“還可以去馥華堂聽戲,你們去過嗎?”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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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更了!

還是五千多字的小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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