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派陸長決去邊境支援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人選確定, 上戰場名額沒有落到自家頭上的軍屬也鬆了一口氣。
雷紅和帶著錢巧巧一起來陸家，畢竟陸長決和喬嫣算是新婚，去支援的名額還偏偏落到陸長決頭上, 錢師長是陸長決的師長，作為師長家屬, 她是有必要來和喬嫣聊一聊。
一是怕喬嫣不願意勸勸喬嫣，二是關懷一下軍屬。
可雷紅沒想到, 喬嫣不但沒表現出不願意，還十分理解陸長決。
雷紅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沒派上用場，但是對喬嫣的印象更好了。
回家以後她給錢師長說：“我原先還擔心小喬會和小陸鬨, 可我今天去陸家，小喬說已經曉得這個事了, 還支持小陸的想法, 不愧是當老師的，覺悟就是高。”
錢師長點了點頭，去支援的人選其實有很多可以選擇的。
李團長要退下, 不太可能派他去, 錢師長想過直接讓陸長決去, 方便以後李團長退下來以後讓陸長決頂上。
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在他做之前, 陸長決倒自己先申請了。
錢師長心裡頭還是很滿意的，又再聽喬嫣那邊支持陸長決的決定, 笑意連連，“怪不得小陸以前一直不大願意結婚，一結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還是他會挑啊。”
雷紅還以為錢師長點她呢，有點不大高興, “小喬有覺悟，不代表苗苗沒有啊。”
“這個和苗苗有什麼關係？”
雷苗苗早就被錢師長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了，哪猜到這回扯到雷苗苗。
錢巧巧在這時說：“要我說，這個還真不一定呢。那是去上戰場，就苗苗那個性格，不得在家好好鬨一通脾氣。”
“都過去了，還提這個乾什麼？”雷紅沒好氣。
“明明就是你先提的呀！”錢巧巧說，“就算不說她怎麼，嫣姐這才是實打實的有覺悟，而且她比苗苗年紀還小。”
雷紅：“小喬也沒有比你大多少，怎麼不見你這麼有覺悟的。之前你爸給你說的，送你去當兵，你到底想好沒有？”
錢巧巧苦著一張臉，“這不是在說彆人嗎，怎麼又轉到我身上來了？”
錢師長也跟著搭腔，“你媽說得是，你也年紀不小，該是想好以後要做什麼的時候了。”
孩子最怕的就是長輩的嘮叨，不管多少歲都是如此。
錢巧巧可沒有和父母說這個的打算，趕緊一趟溜了。
這幾天，陸家一家人則在為陸長決出發做準備。
動身時間門很快，幾天時間門，能準備的東西不多，像衣服沒有辦法重新做新的，喬嫣隻能拆了以前的舊衣服，多往裡麵重新塞了點棉花，將就做出一套厚的來。
邊境的緯度高，氣溫比月牙島低多了。
陸母也趕緊做了一雙棉鞋。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連大丫和石頭都閒不下來，也不出去玩了，跟在喬嫣後頭給他爸準備去邊境的東西。
一向整潔的家裡忽然擺滿很多東西，陸長決回來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
“你們弄那麼多，搞得我像是要搬家一樣，到時候包裡能裝這麼多東西嗎？”
喬嫣不以為然，“過去路上要這麼長時間門，先把東西準備好了，到時候再看哪些是沒有必要帶的，等到上車再想到沒帶，那就來不及了。”
陸母也講：“你媳婦講得對，俺聽說北邊冷，衣服你記得多帶點。”
“我知道了，”媳婦和親媽都這樣說，陸長決還能說不嗎？他笑了笑，“衣服不用擔心，現在一線的補給不像以前，都是上戰場的軍人，不會讓我們餓著凍著的。”
早年打仗的時候，陸母聽說軍人們有凍死的餓死的，自然也擔心陸長決以後上戰場的情況。
陸長決的話，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全信，隻是默默給陸長決裝東西。
出發這天，喬嫣和陸母五點過就醒了。
婆媳兩個人揉麵醒麵，切了韭菜做餡料，煮了幾個雞蛋。
等麵醒好，喬嫣在鍋上烙餅，等餅要烙得差不多了，石頭揉著眼睛，嗬欠連天地走進來問：“媽，你在做什麼，好香哦。”
他顯然困得不行，眼睛都是閉著的，可還是被廚房裡的香味給勾引過來。
喬嫣看他衣服都沒穿好，擔心孩子凍著，“我做韭菜盒子呢，你再睡會兒，做好了我叫你。”
“哦，那我先去尿尿。”
石頭直接走到院子裡的菜地邊，脫褲子衝地裡尿。
陸長決一起來，就看到兒子穿著一件薄薄的衣服衝菜地裡尿尿的場景的。
他走上去，往石頭腦袋上拍了一下，“穿這麼少，到時候感冒了。”
男孩兒被他爹一巴掌給打醒了，後知後覺感覺到冷，摩挲了一下手臂，轉過頭來說：“爸，你乾嘛打我。”
“有空在這裡問我乾嘛打你，怎麼不趕緊去把衣服穿好？”
聞言，石頭才不情不願地回屋穿好了衣服。
這一折騰，是不打算上床睡覺了，他去把臉洗了，又叫大丫起床，去廚房裡看他媽有沒有把早餐做好。
喬嫣和陸母正好從鍋裡舀出粥來，見石頭又探頭探腦地來了廚房，問：“你不是去睡了嗎？怎麼還是起了。”
“我爸把我打醒了。”石頭告狀。
喬嫣笑了笑，說：“等到你爸回來，你想讓他打也打不了。快把碗端上去，起來了就吃飯吧。”
今天這頓早餐做得豐盛，粥，韭菜盒子，還有煮雞蛋。
喬嫣用油紙給陸長決裝了幾個韭菜盒子和雞蛋，吃完以後，也該送陸長決出發了。
這一趟從島上出發的人不少，陸母不去湊那個熱鬨，帶著大丫在家裡，喬嫣和石頭兩人去送。
乘船到島城，又從島城坐火車到邊境，這路上的時間門前後就要耗時兩三天。
喬嫣怕陸長決路上餓著，除了今天早上做的餅，還塞了一些乾糧。
從乘船到島城的路上，喬嫣和陸長決沒有說太多話，反倒是石頭問個不停。
要麼就是問他爸打仗要打多久，要麼就是問戰場上都做些什麼。
喬嫣沉默地聽著，一直到了火車站，她才深深的感覺到陸長決這次是真的要去邊境打仗了。
一瞬間門，她忽然有點想哭，可在看到身旁的丈夫兒子，還是把這種脆弱的情緒壓了下去。
車站幾乎都是要上前線的軍人，前來送行的家屬不少，有的相擁哭泣，有的依依不舍，扛著行李來來往往的人穿過身邊，站台邊還能透過窗戶看車廂裡忙碌的場景。
喬嫣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踮起腳係在陸長決脖子上。
陸長決抓住她的手，“我不冷，你一會兒帶著石頭回去，不戴圍巾當心感冒了。”
“北邊氣溫低，你拿過去總會用得著的，”喬嫣固執地把圍巾圍上，“我身體也沒這麼差，回去再給自己做一條就行了。”
圍巾係在頸間門，上麵還殘留著她的溫度，沒一會兒，就感覺脖頸上熱烘烘的。
握住喬嫣的手吻了吻，陸長決說：“你和娘好好在家等我回來，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好，家裡有我，石頭和娘我都會照顧好的，你在外麵不用擔心。”
夫妻倆正說著，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嘖嘖”聲：“爸，媽，大庭廣眾的，你們就不要這麼纏纏綿綿的了。”
陸長據：“……”
喬嫣：“…………”
把手抽回來，喬嫣沒好氣地瞪了這個倒黴兒子一眼。
陸長決則是笑著問：“誰教你的纏纏綿綿，你曉得這是什麼意思嗎？”
“當然是上課的時候老師教的，就像你們現在一樣。”
“這麼好學，等我回來你成績要是下降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石頭：“行啊，您趕緊回來收拾我！”
被兒子一打岔，離彆的氛圍便沒有那麼濃烈了。
是時候上車，陸長決提起行李，給妻兒說了聲“我走了”，一步三回頭地上了火車。
走上去，他向喬嫣這邊揮手，還說了句話，通過口型，喬嫣看出來，那是“快回去”。
喬嫣向他揮揮手，然後點了點頭。
直至轟鳴聲響起，綠皮的火車在眼前先是緩緩前行，最後慢慢加速，他登上的那節車廂直至消失在目光中，喬嫣吸了吸鼻子，對石頭說：“走，咱們回家吧。”
家裡突然少了一個人，大家突然都不太習慣。
喬嫣原本是不怎麼看報紙的，陸長決這頭去了前線，她便在郵局訂了一份報紙，郵遞員每天早上就會把報紙送到門口。
這裡到邊境山高路遠，一線的消息不一定能很快地傳過來，如果報紙上登了相關的消息，也方便她了解各種情況。
沒幾天，喬嫣收到喬躍進寄來的一封信。
還以為喬躍進是聽說了陸長決的事，特地寫信來向他們兩口子問好的，結果一打開，她還是太高看自己這個弟弟了。
喬躍進許是沒收到消息，並不知道陸長決不在家，是想讓陸長決幫他探探口風，關於喬老三夫妻在老家那邊亂說的事後續還會不會有影響。
把信看完，喬嫣無奈地歎了口氣，衝身邊的大丫說：“你小姨夫之前還期望讓你小舅去軍營裡鍛煉兩年能有點出息呢，這去了兩個月多，還是這副熊樣子。”
大丫聽不懂，歪了下腦袋，自顧自評價，“小舅，笨！”
石頭和陸母也在。前者拿著家裡那些過期的廢報紙折東西，後者正在撿豆子，便說：“大丫的小舅是叫躍進吧？”
“嗯，對，就是長決給他安排到南麵島上當兵那個。”
“出事了嗎？”
“沒有，他自個嚇自個呢。”喬嫣給陸母解釋，“就是上回您給我說，我爹娘在老家亂說話，還是出事了。”
在長輩和孩子麵前，喬嫣自然不能承認，這個“出事”是她和陸長決乾的。
當時陸長決和喬嫣商量完，第二天就拖人在喬躍進他們部隊裡，“關照”一下喬躍進。
彆人可能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喬嫣清楚。
喬躍進被關了幾天，說是接到他們老家的人舉報，他進軍營的位置是從彆人那裡買的，占了其他人的位置，手段不光彩。
喬躍進這性子，哪裡扛得住，一被嚇就連忙說他姐夫是北海艦隊的一個副團長，叫陸長決，是他姐夫給他安排過來的，如果出了問題肯定不是他這邊。
關他的兵讓他彆胡扯，說如果是陸副團長安排，那就是正規手續，但是你爹你娘在家裡口口聲聲說你是靠自己，當地人發覺不對勁，才展開調查。
現在調查和審核的結果都沒出，讓他乖乖等著。
喬躍進隻能乖乖等了。
可是等了兩天，他等不住。被關著的感覺可不好受，每天吃不飽睡不暖的，還要提心吊膽是什麼結果，便問能不能寫封信給陸長決，陸長決肯定能幫他證明。
接下來沒兩天，他被放出來了。
放出來以後，指導員對喬躍進做了一次思想教育，聲稱要不是陸副團長給他擔保，他還得在吃幾天苦。
還讓他好好勸勸家裡人，彆在外麵亂說，被有心人聽見了，舉報到上頭去，回頭為了正組織風氣，勢必要犧牲他。
喬躍進可不是那等經嚇的人，當即寫信回去讓喬老三夫妻兩個低調些，彆在外麵說些有的沒的。
喬老三夫妻回信，難得沒罵兒子沒出息，而是給喬躍進要錢。
原因是喬老三某天晚上，在外頭被人揍了一頓，但沒看清人是誰，猜想估計是誰看他不順眼了，才瞄準時機動的手。
這樣一來，喬躍進更相信，是他爹娘害他被關了幾天。
要說心裡沒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本來到這邊日子苦，喬躍進好幾次都生出了當逃兵的念頭。這個節骨眼上，爹娘不但不幫忙，還給他添麻煩，喬躍進很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難得在爹娘麵前硬氣了一回，說自己剛來錢也不夠用，禍是爹娘闖的，正好這次給爹娘一個教訓。
至於喬老三看到這封信是什麼反應，喬嫣無法得知，但想也能想到，他肯定會被氣得七竅生煙。
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連她都不得不感慨蒼天好輪回。
躍進那邊，的確是陸長決安排的，可是她爹娘被揍，真真是屬於意料之中。
陸母之所以讓喬嫣勸，就是擔心成現在這樣。
“哎，你爹你娘要是不這麼招風，也就不會出這些事了。
喬嫣曉得陸母好心，寬慰她：“躍進有句話說得不錯，禍是他們自己闖的，就應該讓他們有點教訓，不然你好好勸，他們還以為你是眼紅呢。”
石頭突然說：“媽，這個就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雖然使用程度不是很貼切，但也八九不離十。
喬嫣揉了把他的腦袋，“聰明！”
陸母瞥了眼石頭，“那是長輩，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相處了這些時日，陸母很是喜歡石頭和大丫，哪怕沒血緣關係，她也是把兩人當做親孫孫一樣看待。
小孩子的心思很敏感，陸母對他們好，他們能感覺到。每天奶奶掛在嘴邊，又是幫忙捶背，又是幫忙揉腿，一來二去，陸母和兩個孩子之間門沒啥膈應，怎麼對家裡的幾個孫孫，就怎麼對大丫石頭。
連訓人的口氣都一樣。
石頭回答：“姥姥姥爺雖然是長輩，可是他們還是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呀！”
“就算做得不對，你們做小輩的也不該說，讓彆人聽見了，會講你們沒大沒小。”
“奶奶，你不對。長輩做錯了，我們也要督促長輩更改！”
大丫也跟著說：“知錯就改！”
陸母哪裡說得過這倆小丫頭，趕緊給喬嫣使眼色。
喬嫣笑了笑，對著陸母道：“娘，你管他們乾什麼，回頭等他倆吃虧了，自然曉得是誰對誰錯。有些時候，不讓他們吃點虧，是意識不到的。”
陸母本想說，等到孩子真吃虧，就怕晚了。
可看喬嫣根本沒有打算講兩個孩子的意思，隻能把這些話全部都咽回去。
***
過了兩天，喬嫣才給喬躍進回信。
信裡說陸長決去了邊境，讓他自己在部隊裡好好表現，彆去想其他的。
半個月後，家裡四個人平平淡淡地過了一個年，喬嫣收到了陸長決的第一封信。
看時間門，信是他剛到邊境沒多久寫的。
一是給她保平安，二是說了一下駐地的環境。
這兩年，邊境衝突頻繁，偶爾有些地方會有小規模的打仗。支援過去的海軍還沒有上戰場，讓家裡人不用掛心。
有了這封信，一家人都鬆了口氣。
過幾日，雷紅和錢巧巧又上門來，給了陸家一斤豬肉。說是部隊裡關照前線戰士家屬，特彆要求他們送過來的。
喬嫣高高興興地接了，晚上就給孩子和婆婆做了一鍋紅燒肉。
陸母苦了一輩子，做飯就是鄉下普遍的那樣，舍不得放油，舍不得放鹽，飯菜做出來，隻是為了糊口，色香味都不在考慮當中。
來到兒子這裡，她看到喬嫣做飯的架勢，心裡就犯怵，曾經悄悄給陸長決說過，喬嫣不太會過日子，做飯太大手大腳了。
陸長決反問她：“那你覺得好吃不好吃？”
陸母沒話說。
陸長決：“好吃就讓她去做，現在做咱們以前吃的那些，彆說到時候您覺得不好吃，兩個孩子鐵定鬨。”
她就隨喬嫣去了。
今天家裡收到一斤肉，她還在想做成臘肉可以存放一段時間門，結果立即被兒媳婦霍霍成了紅燒肉。
陸母那個心疼啊，坐上桌吃了一塊，眼睛都亮了起來。
什麼心疼，她完全拋腦袋後去了。
寒假過去，石頭升了四年級，大丫照理說也能上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