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57)(1 / 2)

擁有滅世力量的巨獸完全顯現了兩百十一秒。

兩百十一秒後, 在異能特務課的注視下,這場比六年前治外之界更盛大的戰鬥以賑早見寧寧的勝利為終結。

就像密藏在特務課深處的卷宗裡記載的那樣,滅世的巨大熱流凝聚成隕石般的衝擊力從天而降。

土地融化。

海水倒灌。

大地化為焦土。

隻慶幸這次的戰場是在海麵上, 沒有波及到城市,不然恐怕整個橫濱都要被卷進去。

但當種田山頭火看見衛星記錄的戰況時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拿著災害分析報告的手都在發顫。

龐大的熱量直接蒸發了海岸邊的海水,天擊結束時,港口碼頭沿岸以外數千米的海水被一掃而空,海底裸露出來, 沒了海麵反射天光,整片海岸宛如深淵一樣暗沉,隨之而來的, 是洶湧倒流的海水。

這還不是最危險的。

種田山頭火明白,最危險的依舊是那名少女。

賑早見寧寧對待戰場的態度——

是嗜殺。

不分敵我的殺戮。

隻是她隱藏得太好了,就像好戰者戴上枷鎖,剜去本能, 為了她養在身邊的幾個少年暫時披上了人類的外衣。好像戰爭時期的那個賑早見寧寧隻是曇花一現,但到頭來, 本我還是會掙破皮囊的束縛, 怪物還會是怪物。

而無數人忌憚的,就是這樣的賑早見寧寧。

而現在, 枷鎖已經困不住她了。

紅色、血色。

鮮豔的紅充斥視野的每一個角落, 刺鼻的鐵鏽味從鼻腔衝上大腦, 腳下、翻起的泥土上、破碎的大樓上, 到處都是豔麗刺目的色彩;嘀嗒聲輕響,從建築上蜿蜒滴落到地麵積蓄的坑裡,濺起一道漣漪。

這裡已經沒有活人的影子。

和魏爾倫的戰鬥激起了少女嗜血的本能, 或者說,這才是江戶川亂步等人應該認識的真正的賑早見寧寧。

夏目漱石止步在這片景色前,怔然許久,才從徹夜的故夢裡回過神來。

終幕要開始了。

他身為老師,必須前往。

夏目漱石抬步,踏進血坑。

血花濺起,染濕衣擺。

血腳印一步一步延伸,夏目漱石的步子很穩,目光一直放在跪坐在最中央,宛如沐浴血雨的少女身上。

她顯得有些淩亂。

像破碎帶血的王冠。

賑早見寧寧跪坐在彙聚的血池正中央。她的發繩早就不知所蹤,垂落的櫻發披在背上,一直延伸進了血池裡,汲取鮮血,發尾被染上暗沉的紅。像在屍體上生長的櫻花樹,以人類的養分生出豔麗蠱惑的妖冶。

她安靜地垂首,讓手背隨意浸沒在水池裡。

血色愈發襯得肌膚慘白。

臉側垂下的櫻發擋住神情,隻有一種詭異的寧靜感。整個人全無防備地,連脆弱的脖頸都暴露空氣中,無害得像隻隨手可以掐斷采折的花。

這一刻,夏目漱石的靈魂仿佛被一隻手拽住,狠狠地拽回了異能大戰即將開始前期的夜晚,他的學生找上他時的那個夜色。

鮮紅的血月,寂寥無聲。

遊離在耳邊,理論清晰的計劃。

以及在計劃末尾,會在時代浪潮堙滅的人。

長者踏進血池,漣漪的波紋從他腳下滾到少女手邊,驚動了飄浮在血上的發絲。

少女終於有了反應。

她遲鈍地抬眸,眼睫上披著一層暗紅,顫了顫,遠遠地就看見了他。

血上的櫻花飄落,她似乎笑了一下,眼底色彩明亮,與這個場景極為不符,尾音帶笑的喊著習慣的尊稱:“是老師啊。”

“壓抑自己花了點時間,但總算是走到這一步了。”

少女吐出一口氣,望著滿目腥紅,卻是毫不在乎地笑了起來,“不枉我層層下壓異能本我,效果不錯。唔,不過好像還是有點太放縱了,殺的人有點多。”

“後續的公關方麵就麻煩老師多費心啦。”

夏目漱石沒說話。

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自己的學生。

是枝千繪眨了眨眼。

少女意外又詫異地看向自己的老師,言語裡帶著懵懂和不解,“為什麼不說話?是哪裡有問題嗎?”

千繪不明所以。

她的計劃超級完善啊!

不給個好評嗎!

包括未來主線劇情在內,她做下的準備幾乎囊括到了每一個紙片人;比如為了保證不會出現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情況她給旗會的人塞到了森鷗外名下保障了日後中原中也不會孤立無援,連福地櫻癡那邊她都上了一層名為幼馴染的保障。

不僅如此,她還隔空震懾一手費奧多爾,給未來的天人五衰一點小小的前輩震撼。

森鷗外來了都要喊一聲最優解的程度。

作為知道她全部計劃的人,夏目老師你真的不給個好評嗎!

但夏目漱石始終一言不發。

他站在那裡,明明是高大挺立的長者,卻恍惚間有些佝僂地沉默著,那雙金瞳裡蘊含的情緒比山崩海嘯更激蕩,就算是是枝千繪一時之間也沒明白他在想什麼。

少女不明白她的最佳講解員心裡在想什麼。

她決定努力一下。

她計劃的解釋權可全在老師身上的!

可就當她要開口繼續念叨點什麼的時候,夏目漱石卻驀然出聲,史無前例地以最無助倉惶的聲調喊了她的名字。

——“賑早見寧寧。”

他問,尾音顫抖得像是隨時會破碎。

夏目漱石問他的學生:“這樣做……值得嗎?”

夏目漱石最清楚賑早見寧寧要什麼。他把一切看在眼裡。

夏目漱石一直都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知道她為什麼會久病成疾,知道她為什麼會背負無數罵名也要以殺止殺,也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死亡。

他的學生熱衷權利和血腥,

他的學生是屍山血海滋養的嗜血兵器。

他的學生想打造一座理想之城,而這座理想城將要麵對的最大危險不是彆人——

權利的頂峰是萬劫不複。

“親赴裡世界戰場斬軍閥於熱土之上,城市得定;撕開世家壟斷穩定經濟繁榮,民眾賴安。你以一代人的苦難換得下一代人的安定。”

男人低聲說著。

說著世人不會明白的事情。

眼前發生的不是人們所看見的「超越者魏爾倫闖入橫濱,港口Mafia首領賑早見寧寧以命相搏」的傳統故事;也不是那些孩子們推測的「賑早見寧寧借魏爾倫與未來災難博弈」的詭計謀算。

這隻是一場盛大的謀殺。

凶手是賑早見寧寧。

她要謀殺自己。

“可百年曆史,你的名字始終會染上暴戾的汙點,沒有人會理解你,也沒有人能理解你。”

夏目漱石忍了許久,旁觀了無數人對少女的咒罵和不理解,他看不下去,但他不得不看。

這就是賑早見寧寧想要的。

他是守密人,他隻能遵守當初的共謀。

可身為老師,身為長輩,夏目漱石怎麼可能忍心看著自己的學生深陷泥沼備受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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