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正對上了那句話。
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窮啊。
更早些的時候,整個長平侯府裡又有誰會想到,翻了身榮耀至極, 得到了宮中喜愛的竟然是二房父母雙亡的唐菀呢?
曾經在侯府之中萬般得意, 千嬌百寵的唐萱,竟然不入宮中貴人的眼。
唐三太太又不是個瞎子。
太康大長公主對唐菀喜愛溢於言表, 可是對唐萱竟然連麵都不想見。
雖然說太康駙馬一向在朝中沒什麼實權, 不過是先帝還有如今的陛下看在太康大長公主給他一個虛銜尊榮養著罷了,可是好歹太康大長公主在皇家的地位極為尊貴,她的態度也會令皇家的態度改變。
更何況唐萱自從和二皇子訂了親,這可真是……都多久了, 連唐菀都進宮去了,可是宮裡竟然對唐萱連個召見的動靜都沒有。
一想到這些,唐三太太回頭看著長平侯夫人那張隱隱露出後悔的臉, 美眸一轉, 已經到了唐菀的跟前笑著說道,“二丫頭,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如咱們好好地再樂嗬一下,一塊兒吃個家宴如何?”
她笑容格外親切。
太夫人正叫一個戰戰兢兢臉色發白的丫鬟給扶著出來,見老三媳婦這趨炎附勢的, 現在就討好起了唐菀, 頓時氣得一個仰脖兒。
“你給我住口!瞧見高枝兒你就飛過去了, 也不瞧瞧你配不配!丟人現眼的東西!”
她指著唐三太太罵人,可是唐菀知道她是在指桑罵槐。
從前唐菀可能還會因為老太太對自己這樣厭惡感到難過。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半點都不難過了。
太夫人和長平侯夫人對她越發刻薄,不正是因為她有了庇護,被她們嫉妒了麼?
“不了。”她也知道唐三太太這一向眼裡沒有自己的突然對自示好必然也沒安什麼好心,便搖頭說道,“我累了。”她眉眼楚楚動人,唐三太太看著唐菀這美貌動人的模樣,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女兒,不由心裡暗罵了一聲長平侯夫人不是個東西。
她自然也知道當初唐菀是為了給唐萱頂缸才被丟進了清平郡王妃遴選名冊之中,當初還在暗中得意長平侯夫人不敢把她的那兩個女兒給送到宮裡去,也算是知道自己的厲害。可是今日清平郡王死而複生,唐三太太心裡不由格外遺憾。
如果當初……是她的女兒被送到宮裡去就好了。
若是那般,那做清平王妃的不就是她的女兒?
不過雖然清平王妃是拿不到手中,她卻還有更大的一個目光,此刻看唐菀果然麵容帶著幾分疲憊,她急忙越過了氣得發抖的太夫人對唐菀笑著說道,“那你好好兒歇著去。至於這些聘禮……我幫你清點收著。你放心,絕不叫人貪墨了你的。”
她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同樣也開始發抖的長平侯夫人。
因唐三太太一向是個破落戶,太夫人氣得翻白眼,竟然不能拿她怎麼辦。唐菀想了想,便點了點頭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走進了院子,素月和素禾就急急忙忙地迎上來,素月便問道,“姑娘,剛剛我瞧見你和之前那位將軍大人過來……莫非他就是……”她知道清平郡王上門就匆匆來通知自家姑娘,因此剛剛沒見過清平郡王。
不過唐菀剛剛陪著的人,叫素月心裡有些了悟。
“是清平郡王。”唐菀慢吞吞府說道。
素月一愣,繼而嘴角抽搐,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那,那郡王豈不是全都知道了?”當日二皇子找到山裡來,說了那麼多的話,自家姑娘也說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話,豈不是全被清平郡王聽見了?這世間隻怕再也沒有哪位夫君,連妻子的前任未婚夫都知道得這麼清楚了。
看見唐菀無奈地點了點頭,素月便露出大難臨頭的模樣,圍著唐菀轉圈,小聲說道,“郡王當初,當初還覺得姑娘輕浮。這可怎麼辦?”雖然清平郡王死而複生是極好的,可是如果清平郡王不喜她們姑娘,那就壞了呀。
一個不被夫君喜愛的王妃,日後怎麼在王府立足?
特彆是唐菀的娘家長平侯府不拖後腿就不錯了,是絕對靠不住的。
“阿奕他……人很好的。”唐菀抿了抿嘴角,想到鳳弈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便忍不住紅了臉頰低聲說道,“他說以後都護著我。”
“真的麼?”素月與素禾年紀都不大,聽了這話不由都相信了,眼睛亮晶晶地問道。
“是呀。所以我想……我要努力喜歡上他,好好地做郡王妃,做他的妻子。”雖然她如今並沒有喜歡上清平郡王,可是他對他那麼好,她也要努力地做一個很好的妻子,然後為他好好地祈福,然後和他好好地一同生活。
一想到這些,唐菀便微笑起來……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和鳳弈能夠一同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就像是從前她所期待的那樣,不是冷冰冰的長平侯府,也不是充滿了刻薄還有紛爭冷眼的地方,而是溫暖的,互相愛惜地生活的家。
如果鳳弈對她好,她也願意對鳳弈好。
“姑姑,為什麼之前你還瞞著我。”當鳳弈出現在唐家下聘的時候,唐菀就什麼都明白了。
怪不得宮中的態度是那樣,也怪不得嫁衣也變成了與唐菀記憶中不同的樣子。
唐菀並不生氣青霧的隱瞞,不過在青霧的懷裡撒撒嬌,她還是很願意的。此刻見青霧捧著那件大紅的嫁衣過來,唐菀便紅著臉蹭在青霧的肩膀上小聲說道,“突然他就來了,嚇了我一跳。”
她臉色嬌豔緋紅,一隻鳳釵金光流彩,華美無雙。青霧看著這人比花嬌的美貌姑娘,便笑著說道,“郡王叫咱們瞞著,誰敢先告訴姑娘呢?隻是姑娘竟然猜不著……我以為當清平王府的東西一樣一樣送來的時候,姑娘就猜到了。除了郡王,誰敢做王府的主。”
“我當初也有一點猜測。”隻是上一世的記憶根深蒂固,叫她此刻都有些恍惚。
這麼說,清平郡王這一世活下來了。
唐菀心裡覺得歡喜無比。
不是為了自己有了活生生的夫君。
而是因為鳳弈活著。
每一次想到這,唐菀就忍不住感激神佛。
她忍不住彎起眼睛,雪白的手輕輕地撫摸過眼前的大紅的嫁衣,低聲說道,“這真好看。”她的目光瀲灩,青霧也笑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手柔聲說道,“姑娘也很好看。姑娘與郡王的婚事是郡王自己去太後娘娘跟前要求的。”
她說到這裡,目光不由帶著幾分傷感地對唐菀說道,“姑娘不要埋怨郡王這麼晚才來見你。你不是不知道,郡王剛剛進了宮就已經傷重失血暈厥過去,可是暈過去前的第一件事,卻是求太後娘娘叫太醫去山裡給姑娘你看病。”
唐菀羸弱,生病耽誤不得。
可是比起清平郡王的千金之體,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清平郡王卻沒顧上自己,隻先想到了唐菀。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當清平郡王先想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唐菀,無論是太後還是青霧,就都知道了唐菀在他心裡的分量。
緣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不過匆匆一麵,或者驚鴻一瞥,可是卻會叫人放在心底珍重。
青霧一邊說,唐菀一邊捂住了嘴。
“他傷得很重麼?”
“致命傷在脖子上,真是隻差毫厘就能要了郡王的命。”青霧見唐菀捂著嘴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便請她回去坐下,心有餘悸地說道,“脖子上那一刀差一點就砍斷了他的脖子,若不是他鬼使神差地避開,隻怕如今……”
她頓了頓才在唐菀難受的目光裡繼續說道,“至於身上其他的傷,是郡王逃脫刺殺衝出重圍的時候遭受的。不過那些都不是要緊的傷勢,不會致命,也不會傷身,看起來嚇人罷了。不過郡王這一次元氣大傷,太醫說隻怕郡王五年之內都不能再領兵出征。”
“你說刺殺?”唐菀突然瞪圓了眼睛。
若說鳳弈是征戰的時候受傷,不應該用刺殺二字。
帶了刺殺二字,唐菀總是覺得憑空多了幾分陰詭的味道。
“姑娘以為郡王會在沙場上受傷麼?郡王最為驍勇,那些邊陲的敵人哪裡是郡王的對手。隻是防不勝防的危險與陰謀永遠來自於自己的身後。”青霧臉色冰冷地對唐菀說道,“這也是為何郡王一路無聲無息地趕回京都,甚至任由他戰死,屍骨無存的消息滿天飛也不出來辯解。”
想要鳳弈死的是來自朝中內部,甚至都在京都之中。
鳳弈想要活著回來,並且稟告剛剛登基的新君誰是隱藏在朝中的那些心懷不軌之徒,自然就要無聲地回返京都。當青霧說到這些的時候,眼底不由露出幾分痛恨來說道,“郡王在姑娘養病的山中出現就是走的山路,之後他遇見了二皇子……”
在唐菀緊張的目光裡,青霧笑了笑對唐菀說道,“郡王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如果自己突然出現在宮門處,那些心懷叵測的惡徒知道他還活著,隻怕會突然對宮中動手鬨得魚死網破。因此,他綁了二皇子,鑽進了二皇子的車中,坐了二皇子的車直接進了宮。世人也隻以為那一日進宮的是二皇子罷了。”
不過二皇子那一日被挾持進宮就匆匆回了皇子府躲羞,並不知道鳳弈的身份。
這其中的驚險唐菀就不知該怎麼說了。
“我都不知道。”唐菀小聲說道。
她不知道原來鳳弈的雲淡風輕後麵,還有這麼多的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