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一時被大公主的話給弄得愣住了。
她大概知道大公主為什麼這樣難過了。
大公主的性格高傲,可是卻是一個真誠,重諾言的人。
她的性子和二皇子完全不一樣。
正是因為大公主和二皇子鳳樟的性格不一樣,唐菀才明白為什麼羅嬪的話給大公主造成了那麼大的困擾。
隻是所謂的婚約……
她不免猶豫著想到了上一世。
大公主曾經在上一世的時候說過,她的婚事都是因羅嬪的欺騙。
雖然唐菀不知道那時候羅嬪到底用什麼話蒙蔽了大公主,可那哄騙一定是擊中了大公主心中最看重的地方。
就或許比如如今……所謂的承諾。
因為羅嬪的人品一向不好,因此唐菀覺得這個婚事莫名格外蹊蹺,還有一些說不出的古怪。
她看著麵前臉色憔悴,整個人看起來都很虛弱的大公主,不免想到上一世大公主傷心的樣子,咬了咬嘴角便小聲兒說道,“婚事……公主,我覺得這婚事……”“她想說這婚事有點蹊蹺,畢竟她重活一世,太知道羅嬪的娘家,那個羅家的人都是什麼貨色了。
然而大公主卻似乎以為唐菀在為自己可惜她與南安侯之間的事,不由勉強笑了笑。
“阿菀,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她知道,唐菀或許是勸她不要聽羅嬪的話,而是順從自己的心選擇南安侯。
那所謂的婚約,她從前完全都不知道,羅嬪從未和她提起過。
因此,就算她理直氣壯地要求婚事不算數,其實也不算什麼。
“可是我不能那麼做。”大公主恍恍惚惚地看著一臉茫然的唐菀,看著唐菀無辜又單純的模樣,不由想到第一眼見到唐菀的時候,她戰戰兢兢地坐在太後的身邊忍受著心中的惶恐還有悲憤,還有被退親鬨得名聲與一生都被毀掉的可憐的模樣。
她的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可是眼底卻又有淚光,愧疚地看著唐菀低聲說道,“我不能做一個忘卻承諾的人。不然,我和鳳樟又有什麼分彆?”鳳樟一朝顯赫,就辜負了唐菀,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子,就為了他所謂的“愛情”。
如果她為了南安侯也將婚約棄於不顧,那又和鳳樟有什麼分彆?
“羅家當年願意答應迎娶我,也是承擔了風險的。”大公主美豔的麵容帶著幾分傷感,試圖說給唐菀聽,也仿佛是在說服她自己的心要堅定一些,緩緩地說道,“阿菀,你也知道那時候先帝尚在,貴妃權傾朝野,父皇與我們身在冷宮,沒有人敢和我們扯上關係。”
那時候都以為他們一家在冷宮算是完了,畢竟這世上哪裡有被圈禁了十幾年的太子呢?
先帝與先帝貴妃對他們一家的百般的厭棄,隨時都可能會叫他們遭到滅頂之災。可是正是最落魄的時候,羅家卻依舊不顧先帝與先帝貴妃的威脅還有可怕,寧願背負著被遷怒獲罪的風險,也願意接納收留大公主,願意承擔婚約。
這份雪中送炭,與唐菀對二皇子的那些不離不棄比起來,並沒有什麼分彆。
唐菀看著大公主難過的樣子,欲言又止。
此刻太後的宮中,大家全都去看望皇帝去了,因此有些安靜,她沒有攔著大公主露出痛苦與傷心的樣子。
“公主……”她低低地喚了一聲。
大公主卻已經淚流滿麵了。
“既然當年羅家對我不離不棄,沒有嫌棄我是一個會牽連他們一家的不祥人,那我現在也不能舍棄羅家。至於南安侯……”大公主頓了頓,想到了為了自己老老實實地被皇帝關在家裡閉門思過的南安侯,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和他心意相通,不由哽咽地說道,“他位高權重,得父皇倚重信任。我相信會有更多的豪族貴女願意嫁給他。”
她必須要尊重承諾,不要做跟鳳樟一樣忘恩負義的事。
她會把南安侯慢慢地放下,全心全意地對待自己未來的駙馬,好好地和他生活,哪怕他並不是自己最深愛的人。
她告訴自己這樣做是正確的。
可是她卻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的額頭抵在唐菀的肩膀上,把眼淚都落在唐菀今日格外華美的衣裙上。
唐菀垂頭看著大公主痛苦的樣子,咬著嘴角低聲說道,“公主對我說的話,我都明白了。我明白公主的不舍,也明白公主選擇這門婚事是為了什麼原因了。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如果這就是上一世大公主下嫁羅家的理由,那想到上一世大公主婚姻的不幸,還有羅家並未給予大公主這份尊重承諾的回報,唐菀心裡忍不住對羅嬪生出了幾分厭惡。
她並不是一個總是喜歡討厭厭惡誰的性子,可是唐菀現在覺得羅嬪真是這世上她最厭惡討厭的人。
她就是用這樣的謊言毀滅了大公主半生的幸福,叫南安侯困守了半生,兩兩相望卻不能相守麼?
唐菀並不會厭棄一個人的謊言,她厭惡的是欺騙卻不珍惜。
羅家沒有珍惜過大公主,給大公主帶來了很多的傷害,令她對自己的婚姻徹底絕望惡心,這才是最叫唐菀不能接受,也最厭惡羅嬪的地方。
非要迎娶大公主,知道大公主會給羅家帶來什麼榮耀,那不是應該好好珍惜大公主麼?
可是羅家卻並沒有這麼做。
大公主受到的羞辱還有傷害,都是來自於這個可恥的羅家。
“可是公主也聽我一句話吧。”唐菀雖然不知這是不是羅嬪上一世哄騙大公主的真相,可是她卻並不願意叫大公主嫁到羅家去受到傷害。她並沒有因為羅嬪的那些話感同身受,覺得大公主應該遵守那所謂的承諾。
她隻是想到了那位看起來光風霽月的羅家的宣平駙馬,又垂頭看了看這麼難過的大公主,低聲說道,“公主真的相信羅家和羅嬪娘娘有過這樣的一個婚約麼?公主,若是當真有這樣的婚約,為何羅嬪娘娘要對你這個當事人隱瞞這麼多年呢?所謂婚約的信物,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除了婚約的信物,羅家或者羅嬪娘娘曾經在公主的麵前提及過任何關於婚事的事麼?如果從未提及,突兀地在此刻提到,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麼?”
大公主聽著唐菀軟軟的話,不由愣了一下,抬頭,透過淚眼看著唐菀。
“可是這是母親親口對我說的。”
唐菀一時沒有吭聲。
顯然無論最近為了鳳樟,大公主和羅嬪母女之間生出多少爭執,大公主都對羅嬪依舊當做信任的母親看待。
可是她信任羅嬪,相信羅嬪不會欺騙她。羅嬪卻辜負了這份信任。
唐菀覺得之後的話就格外難以啟齒。
她覺得自己說的話仿佛是要挑撥羅嬪和大公主之間的母女關係似的。
她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如果換了一個人,唐菀不知自己有沒有勇氣會說出這樣僭越,並且可能敗壞自己形象的話。
可是大公主是唐菀的朋友。
唐菀心裡沒有糾結,隻是下意識地有些緊張地拿手飛快地撫摸著頭上華美璀璨的首飾,左右看了看,見附近沒有宮女服侍,便壓低了聲音低聲說道,“我知道這是羅嬪娘娘對公主說的。可是公主,我對羅家不熟悉,可公主這些年與羅家往來,不知道羅家一家的為人不成?”
她心裡亂跳,覺得撲通撲通的,可是又覺得自己的話必須要告訴大公主。她不想再看到大公主痛苦的半生,也不想拿那些所謂的好聽話去勸大公主重新經曆上一世的傷痛。
盯著大公主晶瑩的滿是淚水與難過的眼睛,唐菀想了想,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怕的。
她曾經那麼膽小瑟縮地做人,唯恐得罪了誰,被誰記恨。
可是就算得罪羅家,她現在也不怕了。
因為她現在有鳳弈。
她是有靠山的人了。
“在陛下被圈禁在冷宮的時候,羅家對陛下還有公主親近麼?”唐菀太知道羅家都是什麼貨色了。
“羅家當年與我並不親近。阿菀,你也知道,先帝貴妃的手段……羅家不敢親近我們。不過我並不怨他們。”當先帝貴妃亂政的時候,他們一家是貴妃的眼中釘,羅家恐懼於貴妃不敢與他們親近,唯恐連累了家族,這是人之常情,因此大公主雖然心裡不怎麼舒坦,可是卻並沒有因此埋怨過羅家。
她猶豫著低聲說道,“雖然我們在冷宮的時候,羅家對我們避之不及,可是我想,若是我在那個位置,我也會保重自己吧。”
“既然羅家在那時候與公主並不親近,唯恐會連累家族,又為什麼要頂著貴妃的震怒還有自家會被株連的風險,和公主約定婚事?這不是很奇怪麼?”唐菀眨了眨眼睛,歪頭看著微微一愣,不知該怎麼回答自己的大公主說道,“如果羅家的人為了羅嬪娘娘和公主是這樣有勇氣的人,都願意約定婚事,那又何必懼怕平常的時候的一些往來呢?對於先帝貴妃來說,願意與公主定親不是比平日裡尋常往來要可惡一萬倍麼?”
她的話叫大公主一時之間啞口無言,竟然無法反駁,因為唐菀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羅家都願意頂著一家子可能去死的風險也要接納大公主,把大公主娶回家,那又何必惶恐平常的往來,對冷宮中的他們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