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羅家怎麼辦?
她當初對她說的那些話都忘記了麼?
她不是說……
“我,我怎麼不知道?”羅嬪不由驚慌地對大公主質問道,“你怎麼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可是你的母親!你要嫁給誰,竟然都不和我說一聲麼?”
她想質問大公主關於羅家的婚事,可是看著皇後沉默地看過來的目光,羅嬪一下子打了一個寒顫……關於大公主與羅家的婚事,她從不敢叫皇帝與皇後知道那是自己的主意。她本是想著把大公主先給勸服了,叫大公主主動地對皇帝與皇後開口,不會叫帝後二人知道這件事裡有自己插手的動作。
不然,憑著皇後的聰明勁兒還有手段,羅嬪總是在心裡覺得惶恐無比。
她甚至不敢去看皇後那雙仿佛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睛。
因為她心酸地知道,無論怎麼樣,她也隻是一個嬪妃。
而一個嬪妃,是不可能自作主張,越過皇帝和皇後就隨意將大公主說嫁給誰就嫁給誰的。
她沒有資格。
所以,她賭的是大公主的良心。
可是如今看來,大公主當真是沒有什麼良心。
“我如今不是叫母親知道了麼?”大公主迎著羅嬪那驚怒交加的目光,平靜地笑了笑。
她笑起來的樣子叫唐菀在一旁都覺得心裡冒涼氣。
她下意識地看向羅嬪,卻見羅嬪似乎無知無覺。
對於大公主那冰冷的樣子,羅嬪竟然一點都沒有看見大公主眼裡的殺氣。
“更何況我是父皇的女兒,是父皇的公主,與南安侯之間的婚事自然得先叫父皇與母後知道。”大公主沒有多看扭著帕子臉色急切又惱怒的羅嬪,反而笑著對微微點頭,顯然很高興愛女親近自己的皇帝說道,“父皇,我都等了這麼久了,多辛苦啊。之前,因堂兄和王嫂大婚,因此我都沒有跳出來鬨著也要成親,沒有鬨了堂兄王嫂的喜事。如今他們倆的婚事都已經塵埃落定,太子的婚事也要開始,您不如雙喜臨門,成全了我和南安侯吧。”
她難得帶了女孩兒家的嬌嗔。
皇帝咳嗽了兩聲,笑眯眯地點頭。
唐菀卻有些不好意思。
她覺得大公主叫自己王嫂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為她和大公主都習慣了從前的親昵,她更喜歡大公主叫她阿菀。
不過大公主竟然能完全沒有給羅嬪半分餘地,直接去求了皇帝,頓時叫唐菀覺得大公主的確還是那個潑辣強勢的性子。
她看起來應該壓根就沒想過跟羅嬪對質。
一旦發現羅嬪的的確確背叛了自己的信任,大公主也完全沒有含糊,甚至問都不問就憑著自己的心意做事了。
“宣平說得對。陛下,南安侯對她的確是真心實意。他本前程似錦,可是為了宣平惹怒了陛下也在所不惜。而且,”皇後說了這麼多話,頓時有些受不住,臉色越發蒼白,卻還是對急忙給自己輕輕拍著後背的皇帝柔和地說道,“說起來,這也是南安侯與宣平之間的緣分。若不是緣分,當初怎麼會是南安侯駐守冷宮數年,與宣平結緣呢?陛下,南安侯的秉性忠誠正直。在咱們當初在冷宮的時候,都說患難見人心……南安侯當年善待咱們,那時候他可不知道咱們會重回宮中。隻看這一點,我就相信南安侯與外頭那些為了其他目的還有覬覦迎娶宣平的人不同。”
她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
羅嬪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驚怒,聽到皇後提到心懷叵測之類的,頓時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她目光遊移,不敢去看皇後。
哪怕皇後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
可是她卻覺得皇後仿佛能看破了她似的。
“你說得也有道理。”皇帝雖然也心裡醋了大公主對南安侯的這份心意,不過聽到皇後提到了南安侯當初在冷宮依舊對自己禮遇有加,不由輕輕點頭,帶著幾分感慨地說道,“他的人品我一向都是信得過的。隻是不甘心。誰家如花似玉的女兒不想多留幾年呢?宣平才多大,一轉眼就要嫁人了,我這心裡頭……”
他已經笑著這麼說了,心情自然是不錯的。
皇後自然隻有順著他說話的,便也笑著說道,“就算嫁了人,可是還是嫁在京都,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就算陛下每天都想見到宣平,宣平也能每天都來宮裡給陛下請安,承歡膝下,對不對?”
她這問的就是大公主。
大公主急著嫁給南安侯急得不得了。
見皇後詢問自己,她急忙連連點頭說道,“沒錯!隻要父皇想我了,我每天進宮都行!”她這樣恨嫁的樣子,皇帝越發無奈地點頭說道,“雙喜臨門也不錯。”
這顯然就是答應給太子與大公主一同賜婚,大公主哪怕如今對羅嬪心懷怨恨,心情壓抑得很,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倒是羅嬪聽到皇帝的話,頓時大驚失色,顧不得太後和皇後兩雙眼睛帶著疑慮與揣測地看著自己,急忙探身說道,“陛下,臣妾,臣妾不願意!”
她到底是大公主的生母。
皇帝本有些不悅。
大公主的婚事,本就應該他與皇後做主,羅嬪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叫皇帝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不過想到羅嬪陪伴自己十幾年,那日子過得那麼艱難,皇帝的心裡一軟,便溫和地問道,“怎麼,你舍不得宣平?”
“陛下,南安侯比大公主年長好些。”見皇帝微微皺眉,顯然是有些不喜聽這些話的樣子,羅嬪美貌的麵容便露出格外委屈的模樣,哽咽地說道,“大公主還是花朵一樣的年紀,怎麼能配那樣不般配的南安侯?不知道的,還以為陛下是拿大公主來獎賞南安侯這些年護持咱們的功勞,叫大公主的麵子往哪兒放呢?”
她一副真心為大公主考慮的樣子,皇帝卻已經露出幾分怒意喝道,“胡說八道!朕還要拿自己的女兒去獎賞一個臣子不成?你怎敢這樣胡言!”
他勃然變色,羅嬪頓時嚇得渾身亂顫,卻還是咬著牙說道,“這話原不是臣妾說的,而是,而是擔心京都有人這樣猜測!畢竟南安侯年長,與大公主並不般配。貿然賜婚,自然隻會叫人覺得陛下是拿大公主做獎賞!”
“你!”皇帝卻下意識地看向大公主。
唐菀見大公主看向羅嬪的目光帶著失望與怨恨,猶豫了一下便小聲說道,“就算有人這麼想又如何呢?”
“你說什麼?”羅嬪見唐菀剛剛嫁到皇家就敢插手大公主的事,頓時有些惱了。
她早就看清平王妃不順眼了。
這個死丫頭坑了二皇子不提,如今嫁到了清平王府,得到了宮中的寵愛,仿佛連她這個二皇子的生母都不放在眼裡了。
而且前不久還拜了廣陵侯太夫人做乾娘,與李穆兄妹相稱起來。
這簡直就是和羅嬪與二皇子作對!
世人都知道廣陵侯府和羅嬪母子之間的糾葛,唐菀非要插足進去,還認了廣陵侯太夫人,這不是公然為廣陵侯府搖旗呐喊,給羅嬪難堪麼?
而且廣陵侯府那場認親熱鬨非凡,京都之中但凡有些身份的女眷全都去觀禮,太康大長公主親自駕臨。
當初羅嬪聽到這件事的風聲的時候,氣得砸了滿地的瓷器,恨不能把那個野心勃勃,依舊肖想著二皇子的廣陵侯太夫人和唐菀一塊兒給咬死算了!
她都不知如今京都之中該怎麼議論廣陵侯太夫人與她之間的事呢,如今見唐菀還敢開口,哪裡還能忍耐得住,頓時便冷笑著質問道,“怎麼,清平王妃還想管教本宮不成?!你可才嫁入皇家,就敢對宮中指手畫腳了不成?晚輩就該有晚輩的樣子!”
她的樣子有些氣勢洶洶的,不過唐菀卻更生氣……她從未見過這樣不把自己的女兒的幸福還有人生放在心裡,一心隻顧著娘家的榮耀,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推的女人。
此刻握了握鳳弈的手,唐菀便正容說道,“我既然已經嫁入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見到看不過去的若是因新婦靦腆就閉口不言,那才是錯的,是對皇家不忠不義。而且剛剛公主喚我一聲王嫂,那如今這件事就是咱們鳳家的家事。我做嫂子的為什麼不能在家事上開口?難道羅嬪娘娘覺得我還不是鳳家的媳婦,當我是個外人不成?”
她素來在宮裡溫溫柔柔的。
雖然羅嬪曾經聽人說過唐菀在長平侯府格外囂張,可是卻從未見過唐菀囂張的樣子。
此刻看著唐菀這麼牙尖嘴利,她一時目瞪口呆。
“既然娘娘閉口不言,那就說明承認我是鳳家的媳婦,因此我才得說一兩句公道話。”唐菀見羅嬪不吭聲了,便對一旁臉色陰晴不定的大公主笑了笑。
她知道大公主是為了她好,因此一直告誡她不要參合這件事,免得得罪了羅嬪,還叫人非議她許多閒話。可是看著大公主剛剛那渾身凜然慘烈的樣子,唐菀卻想,她和大公主是朋友。難道當看到自己的朋友陷入到那樣緊迫的境地,她還要明哲保身,還要做所謂正確的選擇麼?
如果這個時候不為自己的朋友說話,那她這個朋友還有什麼意義呢?
“阿菀這話說得極好。鳳家的媳婦兒……這倒是把自己真心當做是咱們家的媳婦兒了。”太後便在一旁笑著說道。
她這麼一說,唐菀便臉紅了,起身給太後福了福。
“母後說得沒錯。阿菀倒是個實在姑娘。”皇帝也微微頷首。
“今日的妝容也很得體,行事舉止已經有咱們鳳家人的風範。”這自然是皇後說的。
唐菀受了一圈的誇獎,這才紅著臉看向羅嬪說道,“娘娘剛剛說擔心旁人非議,可是娘娘也要知道,嘴長在彆人的身上。難道就為了一兩句彆人心懷叵測的言語,就要犧牲自己的幸福了麼?就為了旁人的眼光,為了旁人的幾句話,就要屈服,然後妥協麼?恕我直言,咱們這是皇家,又不是沒有來曆的人家,自古隻有叫人向皇家妥協,卻沒有皇家為了外頭的一兩句酸言酸語,為了少數人的不堪的目的,就去妥協,就去退縮。如果為了這些少數人的惡言就去委屈自己的孩子,那生做皇族又有什麼意義?”
“阿菀這話說得好!”在羅嬪臉色忽青忽白之中,皇帝不由擊節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