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直白,顯然是叫唐菀在文家不必多此一舉地問,唐菀不由疑惑地問道,“這是為何?”
“無意就是無意,難道還要有什麼緣故不成?文表妹不是我的緣分。”李穆看著唐菀懵懂的眼神,俊秀的臉上露出幾分柔和。
他對文妤無意。
就算是有意,也不能迎娶文妤。
文妤與唐菀生得肖似,而李家曾經與唐菀又有婚約。
這樣的錯綜複雜的關係,還是停留在尋常的姻親上罷了。若是再生姻緣,怕是日後難免會有有心人拿這件事出來傳出齷齪的閒話。
他不想再叫唐菀與李家牽扯上這樣的傳聞。
“既然是哥哥這麼說,那我知道了。”唐菀心裡就想,莫非這是文妤與承恩公府的李棟的夙世因緣不成?不然怎麼多喜歡文妤的人家,怎麼到了現在到底的李棟與文妤最親近呢?她點了點頭便回了車裡,鳳弈看了李穆兩眼皺眉說道,“你太多心了。”
李穆整日裡陰沉沉的,就是想得多,給憋的。
倒是李穆陰沉著臉看著他,哼了一聲說道,“這叫做未雨綢繆。”
跟這群粗枝大葉的武將說不通……自認是個斯文人的李穆轉身回去,侯府大門咣當一聲關上,仿佛是應對著對乾妹夫的陰沉。
鳳弈便也冷哼了一聲,上了車與唐菀一同回王府。
他把唐菀與鳳念都圈在懷裡,隻覺得一路上車廂裡都是極暖和的,唐菀還抱著他的手臂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去要賬?過年關了,要賬不能拖過年關去呀。”
她一下子變得唯恐天下不亂,鳳念烏溜溜的眼睛也亮起來,很想為自己的父王毛遂自薦。鳳弈閉目養神,攬著這最近越發中氣十足的母子倆淡淡地說道,“這幾日鳳樟會來還錢。”他既然這麼說,唐菀如今最相信他了,忙說道,“那我準備著收銀子了。”
鳳弈微微點頭。
鳳念急忙說道,“念哥兒幫著數銀子。”他眉開眼笑,一副小財迷的樣子,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唐菀卻覺得兒子是個會過日子的,急忙親了親他說道,“念哥兒真是能乾!”她親了親兒子的臉頰,小家夥兒搖頭擺尾地跟自己的王嬸蹭在一塊兒,彆提多和樂融融了。
可這清平王府車廂裡是和樂融融,二皇子的府裡,哪怕碳火燒得再好,也是冷冰冰的。
鳳樟瞪著在自己麵前哭哭啼啼的唐萱,十分疲憊地問道,“十五萬兩銀子,你竟然還沒有預備好麼?”東山郡王在一旁虎視眈眈,二皇子府不能再有半點醜聞了,賴賬不還,若是鳳弈真的上門討賬,鳳樟覺得自己的臉隻怕在各地皇族的麵前都要被扒下來。
他隻希望唐家長房趕緊把這十五萬兩銀子給唐菀,把這件事無聲無息地了結。
可是唐萱卻在他催了幾次之後,還是隻知道哭哭啼啼,卻不拿銀子還給唐菀。
不過是十五萬兩銀子,難道能跟他的名聲,他的形象,他的前程相提並論麼?
在唐萱的心裡,如今十五萬兩銀子都比他的前程要緊了?
曾經那麼明媚可愛的女子,怎麼會變得這麼市儈,還有庸俗?
連夫君的前程與名聲都不放在眼裡,這叫鳳樟覺得心裡冷得透透的。
還是當真如三姑娘唐艾說的那樣,因明月有孕,唐萱覺得他這個夫君靠不住了,與他心生嫌隙?
“十五萬兩又不是小數目。殿下,我們去求二妹妹,叫她寬容些,不要計較這些銅臭不好麼?”唐萱便含著眼淚看著一聲不吭的鳳樟,流著眼淚對他說道,“我與二妹妹都是一家人,難道還要翻舊賬不成?二妹妹已經拿回了二房的家產,難道要為了這莫須有的十五萬兩銀子,把唐家,把我這個姐姐逼上絕路麼?殿下,”她像從前一樣扯著鳳樟的袖子含淚說道,“我也是為了殿下考慮呀。殿下日後要籌謀大位,那是需要許多銀子的。若是如今被二妹妹拿了去,日後殿下要用銀子拉攏朝臣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這話其實十分賢惠,顯然是為了夫君寧願辜負家人,隻是這話卻越發功利市儈起來,鳳樟看著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唐萱,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她了。
眼前的妻子,還是那個這世上最單純最明媚,不染凡塵的美好女子麼?
又是拉攏又是大位……他不由又想到唐家意圖將唐艾給自己做妾,頓時覺得這件事唐萱未必沒有插手。
那當初她嫁給他,又有多少是為了真心,多少為了他能夠得到的前程還有尊榮?
他突然生出幾分寒意,退後了一步,用失望的眼神看著唐萱,低聲說道,“阿萱,你變了。”
“殿下?”唐萱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卻隻覺得心頭一涼。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多了幾分嫌棄。
明明曾經為她奮不顧身,可是這還不到半年,他就用那樣嫌棄的眼神看她了。
“那十五萬兩,就算你不拿,我也會拿出來還給唐家二房。”鳳樟絕不願意此刻留下話柄,見唐萱欲言又止,便冷淡地說道,“至於你……既然舍不得銀子,那就與你母親抱著銀子開心去吧。”
他拂袖而去,忙著籌備銀子去了,且又歇在唐芊的房裡的時候,聽驕傲傲慢的唐芊憤憤不平地跟他抱怨了一句“當初唐家公賬都做了大姐姐的陪嫁!”,這叫鳳樟覺得心裡更加冰冷,覺得唐萱竟然是一個如此自私的人,多少心灰,懶得去見哭著上門請罪的唐萱,帶著銀子往清平王府去了。
他親自送銀子過來,唐菀壓根就沒有見他的意思。
由著清平王府的管事清點了銀子還有銀票,鳳樟就失魂落魄地被趕出來。
他站在清平王府的大門口,怔怔地看著王府門前的那兩個威武的石獅子,瞧著清平王府那歲月靜好,不由想到了每一次在宮中遇見的時候,都美貌可人,又溫柔又嬌軟地抱著鳳弈手臂的唐菀。
她那麼美麗單純,眼神那麼清澈,笑容也那麼可愛,穿戴也雅致漂亮,站在那裡如同一朵早春最嬌豔奪目的花朵,將旁人的嬌豔全都壓過。她也是那麼聰明孝順,討太後與皇後的喜歡,還與大公主關係極好……這一刻不知怎麼,鳳樟險些落下眼淚。
明明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是怎麼了?
他為什麼把自己的妻子遺失了?
一滴眼淚從鳳樟的臉頰上滑落,那一刻,他隻覺得自己身上被寒冬臘月的冷風吹得冷極了,又覺得自己的心更冷。
他後悔了。
這一刻,鳳樟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
後悔了。
如果可以重來,他一定……
就在此刻,一盆臟臟的黑水被從突然打開了的王府大門之中潑了出來。
鳳樟首當其衝,被潑了一個透心涼。
烏黑的水從頭潑到了腳,鳳樟就那麼狼狽地,呆滯地站在水泊裡,聞著臭烘烘的味兒,看著出門潑水的一個十分伶俐的小廝目瞪口呆。
“二殿下,您還沒走哪?!”那小廝才不會說自家王妃是見不得二皇子在清平王府門口一副癡心愛戀的模樣惡心得叫人潑一桶刷茅房的水呢,見二皇子呆呆地,渾身發抖地看著自己,急忙請罪說道,“對不住,實在是沒想到殿下還在王府門前!這個……”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在這條街上許多目光都震驚地落在狼狽不堪的二皇子的身上的時候,大聲問道,“就算殿下您舍不得之前欠了咱們郡王王妃的銀子,也不能心疼銀子,就這麼地站在咱們王府門前哭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能因為不想還錢,就哭成淚人兒,殿下您說呢?”他說完了唐菀教他的話,轉身就溜回了王府,躲起來了。
躲得快,二皇子就來不及給他治罪了。
鳳樟也的確來不及收拾一個下人了,他隻覺得自己的身後,四麵八方全都是看向自己的那些譏笑與嘲諷的話。
短短幾日,就在年根兒底下,二皇子不過是還清平郡王銀子,竟然心疼得在人家家門前哭成淚人兒的笑話,在京都一下子流行起來。
這笑話應該是十分流行的。
因為當除夕時,宮中家宴上,皇帝都沒忍住在鳳樟給自己敬酒的時候提了一句。
“阿樟,做皇子……不要小氣。身為皇子,為了幾兩銀子哭得涕淚橫流伏地不起,抱著阿奕的腿哭著求他寬限……還是不大好的。”皇帝都覺得有點丟臉了。
鳳樟目瞪口呆。
雖然說壞事傳千裡,他是有丟臉的準備,可是怎麼一轉眼,就已經麵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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