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甄歎口氣,翻身下床,把穆黔拉到床上躺正,又將被褥搭在他的身上。
穆黔的臉和身體仍舊燒得厲害,她隻能擰來濕毛巾搭在他的額頭上,過一會兒又換條毛巾。
好在接下來的過程中,穆黔已經燒糊塗了,也沒有表現得像之前那麼抗拒。
惠甄守在床邊等了很久,都不見高思祺和錢曉回來,她拿起手機想給他們打個電話,才想起她壓根沒有他們的電話號碼。
無奈之下,惠甄試探著問穆黔:“我能用下你的手機嗎?我給高思祺打電話。”
穆黔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睛。
惠甄猶豫片刻,瞥見穆黔把手機放在床的另一邊,便要直接伸手去拿。
哪知道她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穆黔一把拽住。
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惠甄嚇了一跳,急忙低頭去看穆黔,就看到穆黔已經睜開眼睛,眼底仿佛溢出了一層血色,眼神格外陰鷙,幽深的眸子裡好似有什麼在湧動。
惠甄立即不敢動了。
她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穆黔,渾身散發出來的暴戾氣息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穆黔用那雙血紅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惠甄,啞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惠甄還以為穆黔在生氣她動他手機,便想解釋:“我……”
穆黔忽然打斷她的話:“我不回去。”
惠甄愣了愣:“……啊?”
“我不想回去。”穆黔兀自說著,竟然哽咽了,眼睛裡控製不住的彌漫起一層水霧,“媽,我真的不想回去,他們都欺負我……”
哽咽到說不出話了。
惠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穆黔的母親貌似已經去世了,而且是生病走的,當時穆黔的父親為了避嫌,把穆黔和他母親送到一個醫療條件很差的小縣城裡生活,直到穆黔母親走後,才把他接到身邊。
當然,說是接到身邊,實際上穆黔一年到頭見不了那個所謂的父親幾麵。
惠甄的手腕被穆黔拽得生疼,卻掙不開。
她被穆黔看得無所適從,同時心中也升起一絲憐憫。
很多人都在背後議論穆黔是穆家私生子的事,就連穆黔也認為自己是最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每天都躲躲藏藏的活著,不敢麵對穆家的親戚,不敢麵對采訪他的記者,甚至不敢聽彆人提起穆家的人。
實際上隻有穆黔那個死去的母親才知道,穆黔父親和那個大夫人早已貌合神離、各玩各的,而且穆黔父親並不是隻有他一個私生子,外麵還養著四五個。
至於穆黔……
不過是倒黴被拉來擋箭的盾牌罷了。
可惜惠甄不能把這些事說出去,她表情複雜地看著穆黔,直到穆黔眼神清明了些許,似乎是認出她來了,又閉上眼睛緩緩躺下去,才抽出手腕。
她輕聲說:“沒事的。”
她很想告訴穆黔,穆父的關注度不是他生活的全部。
總有一天,穆父會為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而他也會擁有一群愛他的人和全新的生活。
所以,不要總是活在穆家帶來的陰影中,那些小事不值一提。
這些話在惠甄嘴邊繞來繞去,最後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
又等了十來分鐘,高思祺和錢曉才帶了個阿姨回來。
阿姨給穆黔量了體溫,快到三十八度,燒得厲害。
“光給他吃退燒藥不行,還是需要下去打點滴。”阿姨收拾好東西,吩咐錢曉和高思祺道,“你們來個人把他背下去吧,其他人去休息就行了,沒什麼大礙。”
高思祺自告奮勇:“我來背!”
錢曉說:“我也去。”
惠甄有點放心不下,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選擇跟上去,畢竟她和穆黔不是很熟,這種情況下還是讓高思祺和錢曉照顧著他比較好。
一群人走後,房間內恢複了平靜。
惠甄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隻要閉上眼睛,她的腦海裡就會冒出剛才穆黔盯著她的血紅雙眼,以及那委屈又可憐的表情,宛若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這個樣子的穆黔,非常陌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惠甄逐漸感覺到睡意,結果還沒睡著,就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了。
是穆黔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姑姑”兩個字。
惠甄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五點半。
她打了個哈欠,把手機按成靜音狀態,準備繼續上床睡覺,但是剛放下手機,電話又打來了,還是那個“姑姑”。
從早上五點半到七點,“姑姑”斷斷續續的打了十多個電話,吵得惠甄沒法睡覺,隻得起來收拾行李。
好不容易熬到八點,惠甄去餐廳吃完早餐,回來的時候看到穆黔已經坐在床邊了,高思祺和錢曉正忙著幫他收拾行李。
穆黔臉色蒼白,眼神略顯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到惠甄走近的腳步聲,他稍微揚起下巴,抬眸看向惠甄,張了張嘴:“昨天晚上……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