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黔一直記著當年的事。
他和他媽被穆千秋像是扔垃圾一樣扔到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小縣城裡, 母子倆相依為命,雖說不缺生活費,但也沒有富裕到可以大手大腳的地步。
有一次他媽病了, 燒得糊裡糊塗,半夢半醒間都在喊著穆千秋的名字。
當時的穆黔年紀還小,除了乾著急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大概是太害怕了,他忘記了他媽說不能隨便給穆千秋打電話的叮囑, 於是拿起他媽的手機,找到穆千秋的名字, 便撥了過去。
可惜穆千秋沒有接電話。
等到嘟聲響完, 電話自動掛斷, 穆黔不泄氣的繼續撥打。
直到第四次撥打時, 電話才被接通, 穆黔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被穆千秋惱羞成怒的嗬斥聲震住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沒事不要來打擾我嗎?你生怕記者注意不到你?還是你那蠢鈍如豬的腦子被狗啃了?”
連續三句尖刻刺耳的話如同笨重的鐵錘,從天而降直接砸到穆黔的腦袋上。
砸得他七葷八素。
穆黔嚇得臉色蒼白, 抓著手機的指尖不斷收攏, 他鼓起勇氣小聲哀求道:“爸爸,媽媽生病了, 你可以來看看媽媽嗎?”
穆千秋一頓:“她怎麼了?”
穆黔戰戰兢兢地回答:“媽媽好像發燒了,她的臉好燙,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爸爸, 你可以過來嗎?”
“我怎麼過去?”穆千秋反問,“你當我現在空閒得很嗎?還能被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才這點小事就咋咋呼呼的給我打電話,你媽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
毫無防備的穆黔被嚇得一個激靈,頓時僵住,不敢再說話了。
然而被破壞了心情的穆千秋並沒有到此為止的意思,還在罵罵咧咧的教育著穆黔,甚至翻舊賬說起了穆黔他媽以前惹得他不高興的事。
穆黔看著躺在床上滿臉冷汗的女人,急得快哭了:“那我怎麼該怎麼辦啊?再這樣下去的話,媽媽會死掉的!”
“那就讓她死好了!”穆千秋用陰沉的口吻惡狠狠地說道,“那種蠢女人,死不足惜。”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穆黔抽噎了幾聲,害怕的淚水流得滿臉都是,他把手機放回去,哭哭啼啼的趴在床頭,小心翼翼喊著媽媽。
女人聽不見穆黔的呼喚,還在口齒不清的胡言亂語。
就在這時,穆黔才發現他媽並不隻是喊著穆千秋的名字,後麵還跟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話。
“去死吧,你去死吧……”
“都是你害得我變成這樣,我死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很快,女人的咒罵聲變成微弱的哭泣聲,是那麼的可憐又無助,“可是我兒子那麼無辜,我兒子要怎麼活下去……”
再後來,穆黔跑出去找鄰居幫忙,和鄰居一起把他媽送進了醫院,好歹撿回了一條命,隻是自那之後,他媽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身體也越來越虛弱,為日後的病埋下了禍根。
穆黔眯了眯眼,飄遠的思緒逐漸收回。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其實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之所以讓你來找我,隻是想告訴你一個小秘密罷了,你應該會很感興趣。”
停頓片刻,穆黔有意拖長音調,“是屬於你夫人的小秘密。”
穆千秋似乎沒想到穆黔會突然把話題挪到他老婆身上,愣了一下,不耐煩地說:“什麼秘密?”
“你郵箱裡。”穆黔拿起煙銜在嘴裡,用打火機點燃。
藍色火苗卷起煙頭。
燃起猩紅的光點。
他將煙霧吸入肺部,又緩緩從口腔裡吐出,隨後在穆千秋的催促聲中,徐徐說道,“上周三發給你的,標題是一個句號,你點開看就知道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穆千秋的好奇心到底不重,再加上之前穆黔折騰了不少名堂出來,這會兒穆千秋也就沒有把他的話放到心上,而是陰森森地警告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選擇忘記以前的事。”
穆黔請笑一聲,沒說話。
“還有。”穆千秋說,“就算你喜歡男的,也得給我憋著,要是哪天我從狗仔的嘴巴裡聽到了你的名字,你就給我滾回你媽死的那個地方吧。”
說完,掛了電話。
穆黔垂下眸,臉上的神情淺淡得幾乎看不出來。
良久,他才動了動已然麻木的手臂,看了眼黑屏的手機,從鼻腔裡發出一道冰涼的哼聲。
但是他眼底泛起隱約興奮的光澤,他把燃燒了一半的煙頭摁滅在旁邊的架子上,轉身朝著二樓走去。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他等了那麼久,也期盼了那麼久……
來到二樓的書房,穆黔找到放在書桌抽屜裡的名片,用座機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聽筒裡傳來一道沉穩的中年男音:“穆少爺。”
“慶叔。”穆黔禮貌地喊了聲,“很抱歉打擾到你,我還想麻煩你幫我查一個人。”
對方回道:“穆少爺請講。”
“我的同學惠甄。”穆黔靠坐到皮椅上,仰著頭,閉上眼睛,腦海裡立即浮現出不久前惠甄穿著裙子的模樣,“不用深查,我隻想知道一些比較淺顯的信息。”
對方疑惑:“比如說……”
穆黔道:“他是不是女生。”
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