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放學的時候,惠甄又開始發愁了。
她一個人在食堂吃完飯,又跑去圖書館呆到晚上九點鐘,直到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通知她閉館時間到,才不得不磨磨蹭蹭的往宿舍樓走去。
回到寢室,還沒到熄燈時間。
惠甄推開門,隻見燈光透亮的寢室裡空無一人,安靜到落針可聞。
她張望了一圈,沒瞧見穆黔的身影。
可能又是沒有回來吧。
惠甄下意識鬆口氣,放開膽子走進去。
與此同時,穆黔站在陽台上,背靠冰冷的欄杆,沉默得幾乎與身後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他一隻手往後搭在欄杆上,另隻手舉著手機放在耳邊。
手機裡傳來穆千秋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敢情打的是這個主意,你算算這些年來我虧待了你什麼,你竟然這麼算計我!”
穆黔勾了勾嘴角,眸子深得宛若漆黑的夜,他悄無聲息的沉浸在黑暗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在寢室裡到處找人的惠甄。
惠甄還以為他不在,僥幸的心理全部寫在臉上,緊繃的肩膀也徹底放鬆下來,她把懷裡的書本放到書桌上,隨後走到衣櫃前,拿出換洗衣物準備去浴室洗澡。
被人刻意躲避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看到惠甄那如釋重負的表情時,穆黔暗自磨了磨後槽牙。
他強行壓下直接走過去攔住惠甄的衝動,繼續耐著性子聽穆千秋的抱怨。
“我告訴你,任何不過分的條件我都能答應,唯獨這個不行。”
眼看惠甄走進並關上門,穆黔才輕笑一聲,比起氣得直跳的穆千秋,他冷靜得像一麵沒有波瀾的湖泊,連嗓音都是淡的:“真是巧了,你能給的任何東西我都不要,我隻要這個。”
“你這個不孝子!”
“謝謝誇獎。”
“我沒在誇你!”穆千秋被穆黔雲淡風輕的態度氣得快吐血了,他發現他這個見不得光的兒子越來越能耐了,每次隻用三言兩語就能把他氣得像個潑婦一樣大吼大叫,“趁我現在好說話,你可以換個條件,不然等我自己拿到那些證據,你手裡那些東西也就沒什麼用了。”
頓了頓,他又說,“這些年來我沒有吝嗇過你的衣食住行,每個月都讓助理往你的賬戶裡打錢,替你收拾過多少爛攤子,我一直都在對外承認有你這個兒子,哪怕你沒有回歸穆家,你還是我穆千秋的兒子,回穆家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重要。
當然重要。
不回到穆家,怎麼看你們狗咬狗呢?
穆黔斂去心思,難得正經的回答了穆千秋的問題:“隻要有一天你還承認我是你的兒子,那麼這件事就很重要。”
穆千秋猛地噎住。
穆黔卻是輕鬆地笑了起來:“爸,我在外麵流浪了那麼多久,你一點都不想我回家嗎?”
穆千秋:“……”
穆千秋突然沉默了,許是穆黔這句話說得太過於真情實感,以至於他心底那點被壓了多年的愧疚感一點一點的滲透了出來。
不管這個孩子的脾性如何古怪,說話如何刺耳,到底是他的種,跟著他姓,身體裡麵留著他的血……
再退一步講……
他家裡的一兒一女都是他妻子所生,無一例外向著他們的母親,自從知道穆黔的存在後,更是幫著他們母親對付他,恐怕等到他離婚時也不會幫他。
而穆黔的資質很好,頭腦聰明,應該是個不錯的左膀右臂,最關鍵的還是穆黔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也是穆黔唯一在世的親人,饒是穆黔城府再深,總不能直接廢了他這個老子。
這麼一想,穆千秋開始猶豫起來。
讓穆黔回到穆家好像不是什麼壞事,反正大家都知道穆黔的存在。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穆千秋說,“你先把你手裡的證據交給我。”
穆黔低低地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後,穆黔沒有急著離開陽台,而是在欄杆的角落摸索到煙和打火機,點燃煙。
火光在黑夜中亮起。
煙霧嗆進肺部,有點難受。
但他很享受這種感覺,發自內心的不適感能分走一部分他的煩躁。
他雙手搭著欄杆,背往後靠,整個人仿佛要墜入夜色當中,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寢室裡那扇緊閉的浴室門。
不一會兒,他那蹙著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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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洗完澡出去就碰到穆黔,惠甄洗澡的速度相當快,不出十五分鐘,連頭發也洗了一遍,她拿起吹風機隨便吹了吹,然後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打開浴室門。
門外站著一個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儘管穆黔這時沒有吸煙,可惠甄還是從他身上嗅到一股濃重的煙味。
惠甄不喜歡煙味,隻是麵對穆黔,她不好說什麼,眉毛輕微皺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