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樣的話,可是你的董姐姐教你說的?”
董淇舒身為淑妃,在外人眼裡一向都是仙子一般不染世俗的,對於蘇明珠這樣的質問自然是不肯承認,她聞言微微蹙眉,露出一絲疑惑來,隻恰到好處的停頓了那麼幾息的功夫,一旁的宋玉輪便趕忙上前擋在了她的麵前,朝著蘇明珠橫眉冷對:“董姐姐才不屑與你計較呢!你這樣過分,自有旁人看不過去!”
哪裡有什麼旁人,千秋園裡除了他們幾個之外,包括階上的太後娘娘在內,便都是些與先帝同宗的宗室長輩,雖然口上並不與宋玉輪一個無父的小姑娘計較,但心下也大多生出了幾分不滿之意,此刻對著她們二人的爭執,都隻如看一場鬨劇一般,甚至還有毫不掩飾搖頭歎息的。
相較之下,當真挑起了這事的董淇舒,這會反而乾乾淨淨的立在身後,一臉的無奈一般,輕聲細語的勸起了宋玉輪,直把小姑娘“勸”的越發不依不饒,自個倒是落了個寬宏大量,得體大方。
蘇明珠最看不慣的也就是董淇舒的這一點,她挑了挑眉,知道董淇舒想要清清靜靜的立在後頭,她卻偏偏要拉著她說話:“原來淑妃穿了紫,就再不許旁人也碰一樣顏色的?這規矩我倒是第一日聽說。”
董淇舒淺淺的笑著:“哪裡有這樣的道理,玉輪直率可愛,貴妃怎的還與自家妹妹計較?”
這話就說的也很有深意了,蘇明珠麵帶冷笑,也不與她多繞圈子,隻又上前幾步,立在春日的暖陽裡,更顯細潤如脂,冰肌瑩徹:“沒有嗎?那倒是誤會了,我還當淑妃怕叫人比下去,這才不許叫人與你穿一樣布料呢?”
的確,董淇舒容顏姣好,算是中上之姿,原本就並非格外的出挑,對上尋常的小家美人且罷了,她身材纖長,氣質又清冷出塵,也並不會並比下去,可偏偏她遇上的容貌與氣質都不俗的蘇明珠。
蘇明珠的相貌,是一種咄咄逼人的美麗明豔,打從小時候眉目初開起,隻要有她在,旁人的第一時間的目光就決計瞧不到旁人身上,董淇舒最在意的也就是這一點,分明處處不及她的粗俗之女,可但凡她與蘇明珠立在一處,就生生從光華內斂的珍珠被比成了黯淡的魚目,尤其此刻用了一樣顏色花樣的布料,對比就更加的明顯。
此話一出,饒是已董淇舒的行事,麵色也猛地僵硬了下來,一瞬間連指上套甲都深深的陷進了手心之中。
不過也正是借著這手心的痛意,董淇舒瞬間便也回過神來,立即恢複了方才的淡然平靜,這轉換快的轉瞬即逝,竟無一個人看見察覺——
隻除了趙禹宸。
【賤/人!】
這句高亢且尖利聲響針刺一般的紮進了過來,隻叫毫無防備的趙禹宸一瞬間幾乎忍不住的想要捂住耳朵,但就在抬手的一瞬間,他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一來是紮都已經紮了,這樣沒有緣故的動作太叫人奇怪,更重要的,卻是他早已知道,這旁人的心聲似乎是直接穿進他的腦內一般,即便塞了雙耳,也照舊能夠聽得一清二楚,隻不過對方思緒平靜時,聲音便略低些,而像此刻董妃一般激動的時候,他所“聽到”的聲音就也會更大一些。
隻是……不過是碰巧穿了一樣顏色的衣裳罷了,這麼點小事,淑妃何至於此?
趙禹宸疑惑的皺了皺眉頭,看著蘇明珠說出這話後,董氏且罷了,一旁的玉輪似乎還要爭執不休,正待開口,一旁便又傳來了一道嚴肅的聲音:“玉輪,不得無禮!”
說話的正是當今的席間的大長公主,宋玉輪的親娘,趙禹宸的小姑母泰安。
宋玉輪對自個的親娘顯然還是有幾分畏懼的,聞言脖子一縮,雖然閉了口,卻仍是攔在董淇舒的麵前,對著蘇明珠怒目而視。
泰安大長公主雖才年過四旬,但許是因為連產四子,傷了元氣,加之攤上了宋家出身的駙馬,丈夫流放在外,獨自養育幾個兒女,卻已露出幾分憔悴的老態,她瞧著主位上趙禹宸的神色,先開口叫了宋玉輪回到自己身邊,才起身帶了幾分歉意道:“玉輪不懂事,叫陛下與太後見笑了。”
方太後搖了搖頭,麵色慈愛:“玉輪天真爛漫,有了她,這席上都熱鬨許多。”雖然是這麼說著,可是方太後的手心卻還是牢牢抓著寶樂,並不許她下去與同齡的宋玉輪接觸,說罷,又問起了泰安公主的幾個兒子怎的沒一起來,家裡長媳的懷相可還好之類的瑣碎事。
泰安雖為長公主,但從前最是偏袒照顧她的先帝已經駕崩,加上宋家獲罪,處境尷尬,此刻卻也是丁點不曾托大,對著太後的問話都是小意回答,幾乎帶了幾分討好殷勤。
叫泰安長公主與方太後這麼一閒談,這事也就算是過去了,說起來,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要不是對方沒完沒了,蘇明珠也並不樂意與她多談,見狀略等了幾句話功夫,見太後的話頭停了下來,便也按著規矩上前見禮入席。
趙禹宸麵色難看,他原本就因著昨日太後與寶樂的緣故心情低沉,此刻見蘇明珠一來,就惹出這麼一出麻煩,麵色便越發難看,對蘇明珠的見禮就也懶得搭理一般,隻瞧都不瞧一眼的低頭用起了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