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這份偏心記掛,雖說文帝最後沒將皇位傳給小兒子,但臨終前卻特意封了他為梁王,將康梁這片極儘豐腴的魚米之鄉給了他做封地,這還不夠,因為擔心先帝日後會對梁王下手,不但留了“不論如何不得傷梁王性命的”丹書聖旨,甚至於,連自太/祖起傳下來,生生世世隻聽命保護皇帝一人的龍影衛,都越過繼位的先帝,硬是交給了年方兩歲的小梁王!
要知道,這龍影衛忠心耿耿,又神出鬼沒,上到百官禁衛,下到販夫走卒,隻要其主人梁王不提,就沒人能知道到底有多少,向來都是大燾帝王手上最是好用的利刃與屏障。
先帝雖得了皇位,卻並未得到龍影衛,自然也無法再往下傳給趙禹宸,雖然趙禹宸知道父皇自登基起就尋了心腹,為自個重建了新的“龍影,”但短短十幾年,卻是自然及不過原本百年的積累,這交到趙禹宸手裡的“新龍影,”與梁王手上神出鬼沒的龍影衛比起來,就當真不是差了一點半點。
文帝的偏心的確是為梁王留下了一副保命的底牌,但與此同時,卻也是徹徹底底的將他推向了帝王的對立麵。
趙禹宸打剛剛懂事的時候就已然清楚,這位隻比他大了十二歲的小皇叔是父皇心裡最大的心頭之患,打從梁王未曾長成起,父皇便處心積慮想要除掉這個弟弟,就算不能要他性命,也要廢為庶人,圈禁一生。
可梁王的生母榮太妃卻是個謹慎的,文帝一去,就立馬請旨帶著兩歲的兒子去了景山守陵,除了逢年過節回來請個安外,剩下的時候都是老老實實,京城都不多進一步,隻叫父皇想要動手都找不著緣由。
因為梁王二十年如一日的龜縮景山,趙禹宸原本也並不將這位沒見過幾麵的小皇叔放在心上,但直到他十四時,父皇急病駕崩,他倉促登基,宮中朝堂都正一派忙亂之跡,早已成人的梁王卻是忽的回了京,大包大攬的越過他,操持起了父皇大喪。
但這還隻是一個開頭,梁王自這次回京,便常住了下來,之後插手朝政越來越多,當時朝中甚至有不少朝臣直言新帝年少,奏請加封梁王為攝政王的!
直到這時,趙禹宸才恍然驚覺,梁王竟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都不曾安分,分明二十餘年都是避居景山,可剛一回朝便擁簇極多,朝中近三成官員皆以其馬首是瞻,有時竟是以他帝王之尊都不得不退讓三分!
好在父皇臨去之前多少也為他留了些後手,加上以董太傅為首一乾臣子忠心耿耿,終究還是護著他撐了下來,慢慢肅清朝堂,漸漸拿回了他該有的帝王權柄。
隻是梁王卻似是並不死心,仍舊在宮內宮外處心積慮的上下結黨,心懷不軌。
因著這般緣故,趙禹宸自然也就不會同意梁王想要去封地就藩的請求,康梁之地自古富庶,又有水利之便,將梁王這麼一個虎狼之徒放去那麼一片膏腴之地,誰知道他還能做出什麼事來?卻不曾想梁王被拒絕後卻似乎也並不意外一般,立即便又重回了景山,算起來也有兩月未歸,也不知是在做什麼打算。
趙禹宸也早派了人去景山探查,但不論明察還是暗訪,回上的消息都是梁王隻是在老老實實的守陵,毫無絲毫異狀,隻不過有剛登基時措手不及的前車之鑒,隻要梁王一日未廢,趙禹宸便一日不敢掉以輕心,見狀反而越發小心了些。
梁王與趙禹宸父子間的糾葛,方太後也是知道的,聞言便也恍然的點了點頭,卻並不多說,隻安慰道:“他回去守陵,也是他的一片孝心,陛下不必太過在意。”
他若是當真能老老實實的守一輩子陵,朕自然不在意,隻是……誰知梁王龜縮景山到底是做什麼打算!或許待其回京之後,朕可以召見一回,探聽一二?
趙禹宸心內諸多思緒一閃而過,但對著麵前的方太後,卻也並不多言,隻微微點頭應了。
母子二人的交談旁人並未察覺,方太後像是瞧出了趙禹宸的興致不高,也立即略過了梁王這個話茬,無意一般朝著右手的蘇明珠開了口:“這幾日,你怎的也不來哀家這轉轉?”
蘇明珠聞言心頭一動,轉了轉眼眸,便對太後露出了幾分難過的神色來,可憐兮兮道:“您不知道,陛下臣妾罰了禁足抄書,唉……臣妾向來不會舞文弄墨,這一百遍的《女則》也不知要抄到什麼時候去,隻怕要有些日子不能去與母後請安了。”
一旁的趙禹宸滿麵震驚,一時間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個的眼睛——
蘇氏,蘇明珠!一向他麵前恨不得長出渾身尖刺的蘇貴妃,竟也會有這樣撒嬌弄癡的時候?!